上官烈越走越深,始终没有遇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起初他小心翼翼,后来他开始尝试发出响动,试图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再后来他开始走进那些建筑里,一间一间地推开门去看。他看到了许多令他目瞪口呆的事物,有一些他看了吃惊,有一些他甚至看不懂,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正在上官本家七部中来回穿梭。药、兵、刑、工、术、炼、辩,神秘的上官七部就连对上官家的本家子弟都不会完全开放,但是此时却没有任何人来阻止上官烈进入任何一个地方。
设于门口的重重禁制沾着了上官烈的气息便温顺地臣服,无数的机关悬于将发未发的一瞬,然后悄然退却,阵法微微一亮便告黯淡,有些骄傲的神兵于架上微颤,发出警讯,但是只消被金泥干伏弓的神威稍稍一压便连一丝抖动都不敢再有。上官烈并不知道上官本家有多么多的禁制,或者说他应该猜测过如此华丽的宫殿一般的建筑必然是有许多机关禁制的,但是因为他一路行来,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有人来阻止他也没有发生任何危机,于是他不由得怀疑,此处难道是没有禁制的?上官烈觉得这建筑的主人好不心大,如此华美的宫殿群暂且不说,他看到许多房间里还装着十分珍贵的宝贝,或是灵丹妙药或是稀世神兵又或是珍贵的古籍典藏之类,难道就这样平白放在那里给随便什么人进来参观?他就不担心那些东西会被人搬走吗?
上官烈看得越多越是奇怪,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很快适应了这里。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样在这座巨大的建筑里寻路,因为他发现自己虽然东看西看,好似漫无目的地走着,但他的确一直在往里、再往里,并且从来没有走过回头路。上官烈站定脚跟,回身望去,身后走过的路依然十分清晰,并没有像许多志怪小说或是他曾经遇到过的某些事件里那样一回头就是一片浓雾,换言之,他如果想往回走也随时可以,不会有人阻拦,那么,还要继续前进吗?上官烈微微一笑,然后果断继续往前行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上官烈来到了一座小楼前面。当看到这栋小楼的第一眼,上官烈便知道了这里就是他要来的地方,他皱了皱眉,虽然并未感觉到任何危险的因数,但是这种仿佛被人完全洞悉了心理和掌握了行动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他这样想着,有点不打算进去了,便在这时,他听到小楼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既然来了,不妨进来一叙。」这男人的声音很冷,说话的调调带着一种天生上位者的骄傲与疏离,上官烈自小在宫中长大,见得最多的就是这种人,他不由得想,你又是哪个?难道你让我进来我就进来?想是这样想,但是上官烈还是进去了,因为他好奇。
进入这栋小楼以后,上官烈发现,这里的内部风格跟这栋建筑的其他部分都不同。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为很多东西他甚至压根没有见过,他认得那些木制家具还有一些编织的装饰品,但是即便是这些他熟悉的材料所组成的工艺品仍然还是带着陌生的气息。好在这里的主人审美相当不错,上官烈觉得不错是因为他很喜欢这里的装饰风格,喜欢到他甚至觉得如果换成他拿这些东西来布置,也一定会布置成现在这样,甚至连一分一毫都不会有差。
上官烈并没有发现,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人完全洞悉,这次被洞悉的是喜好。
「你在哪里?」上官烈问。
那个声音从稍远些的地方传来:「穿过回廊,到侧翼的庭院里来。」
上官烈觉得这家伙真是好大的架子,不过既然他都已经走进来了,那也无所谓再多走几步,大不了到时候见着那家伙的真面目,问清了他那些神神怪怪的目的以后再动手揍人就是。于是他信步穿过回廊,推开一扇对开的月门,进入了那个庭院里。庭院里有水有树,风景很是优美,上官烈一进去便看到有个人背对着他坐在一株树下。
「我来了。」上官烈说,「你……」下一瞬,上官烈的所有话就全都被他自己堵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那一个上官烈穿着上官烈从没有见过的款式的衣服,手里没有故作清高地端着茶盏也没有故作风雅地摇着折扇,他只是端正地坐在一张桌子的一侧位置上,而那张桌子的另一侧还有一张空位。
「坐。」他说。
上官烈勉强压抑住了自己内心激烈翻腾的情绪,慢慢地走过去,坐下来。
「你是……上官烈?」没有一丝犹豫,上官烈开口问道。对面坐着的男人虽然跟他有着一样的容貌和身形,但是气质却相差不少,这个男人很冷也很锋利,就像是一张绷得紧紧的弓。看着他,上官烈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前诸侯公子后通缉犯的日子过得好像有点太没心没肺。
「我是上官烈,」那个男人说,「你也是。」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受,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两个似乎应该是一模一样的灵魂,现在却分别位于两个躯壳之中,面对面的交流。
上官烈略有些不自在了,他将手里始终抓着的金泥干伏弓上下轻摆调整了几下,方才问:「你找我有事?」
「是想请你做一件事。」
「你请我做事?」上官烈抬起头来,这才觉得这整件事都很不对劲。他说,「你是我的后世吧,怎么能跟我见面?这里究竟是哪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想找我做什么?」
「这里是有龙人镜的水月虚境之中,你看到的是后世的上官家本家,我通过我的护法神金刚狮子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