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雏的字清新隽永,一点儿也不像他本人的气质。信上三言两语便讲述了现在的状况。
客行舟有些不解:“这么明显的事也要陛下来决断?”
“裘王毕竟是我老头,不像陛下禀报,显得我好没道理。”陈雏将信收进竹筒,密封后交给守在门口的狼鹄。
客行舟有些尴尬,他斟酌语句,什么也没说出来。陈雏十分“善解人意”地提议道:“去太守府看看?”
吴士杰家中珍宝无数,现在那些捕快们应该还没清点完里面的东西。陈雏府中都没什么好东西,他就爱看这些奇珍异宝,好似看到了就能是他的东西一样。
江南这个地方,虽说比深清暖和,但冬日还是会落雪。刚一走出客栈,天就开始飘着细细的雪花。
陈雏坐到太守府屋檐上时,客行舟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龟裂。陈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躺在屋顶,招呼客行舟赶紧上来。
客行舟在墙那边绕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爬上屋檐,一看就是个守规矩的主儿。
陈雏给了不远处封鹄一个眼神,封鹄立即懂了陈雏的意思,一个轻功就带着客行舟上了屋檐。
陈雏看着灯火阑珊的街道,感叹道:“这吴士杰倒是个懂得享受的,把自己太守府建得如此豪华。”
客行舟莞尔,他父亲是当朝丞相,从小他便被教导要清廉,不得贪图享受,他父亲是个两袖清风的,经常被那些贪官弹劾,他懂这些人的心思,从别人看不起的地位爬上去,权力一到手,他们的心境也就发生了变化。
陈雏没等客行舟回答,就着他的心声,直接道:“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是个人都想要他。”
他也不例外,他生来便有高于别人的地位,有时不能懂别人的心境,有了国师所谓的读心术之后,他发现自己好像能理解他们了。
“小殿下,好久不见。”
屋檐下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而陈雏能听见的心声也骤然消失,他闭上眼,没好气道:“国师大人,好久不见啊!有何贵干?”
客行舟看看陈雏,又看看池岁。他有点疑惑,陈雏这是怎么认出这是国师的,单凭声音吗?国师又是怎么找到陈雏的?
池岁侧身让出自己身旁衣衫单薄的两位老人,其中一位头发斑白的先微微躬身:“卑职严如松见过小殿下。”
岁崧
几百年来,江南的美酒、美人与美景都被写入诗中。陈雏让人去江南最好的酒楼订好座位,酒楼临湖,和观舫阁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在视野最好的房间坐下,楼下传来珠落玉盘的琵琶声,陈雏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伴随着乐声敲打着木椅的扶手。
这几个人客气来客气去,陈雏便坐在池岁身旁。陈雏还怄着气,一眼也不看池岁。
和深清没有差别,江南也满是对琴师、舞女一掷千金的公子哥们。严如松许久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他无所适从地看着不断端上桌的美食,他嘴唇翕动,喉咙里发出一些难听的声音。
陈雏亲自为严如松倒了一杯酒,严如松是裘地的亭长。陈雏之所以知道他,得亏他幼时不懂事,经常跑进裘王的书房捣乱,他在翻书架上的书时,偶然发现裘王在许多书上有一些意味不明的批注。
比如严如松的那一条——裘地如松,为人耿直,除。
陈雏道:“大人不必担心,今日这消费,小生能够承担。”
严如松和旁边那位官员对视一眼,又是一阵叹气。
另一位官员是县丞章风,他前年因向老黎帝直言不讳指出裘王的不对,但被裘王派的人设计陷害,被老黎帝贬去裘地的。
章风唏嘘道:“听闻平雁王过得是纸醉金迷的生活,但现在看来不像这样。”
陈雏的衣着虽然好过一般人家,但比起他皇叔还有深清众多贵族,陈雏现在这一身算得上寒酸。
陈雏笑笑:“章大人谬赞,指不定我只是做个表面功夫。”
严如松摇摇头,这小子一身孩子气,什么话该说不该说都往外倒,但好在是个心性不坏的,不然那吴士杰是怎么落网的。
池岁一直以来都是戴着斗笠,他真实面貌一直存疑,有人说他因为预知天命被上天惩罚,长得奇丑无比;有人说他是神仙下凡,长得比苏子元还好看,所以要戴着斗笠,不以真面孔示人。
客行舟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池岁笑点一直很低,听见这些说法,他向来都是嗤之以鼻,没有想到客行舟这个登科状元郎也信了半分。
池岁摘下斗笠,慢吞吞整理好被斗笠压塌的头发,随后抬头看向客行舟:“我这眼睛啊,颜色不跟你们一样。要是被某些官员看见了,指不定说我是妖言惑众。”
就像现在还被关在牢里的太子凌珑,哦,现在该说是废太子。南俞君主果然不心疼这个孩子,得知凌珑被抓之后,立即和凌珑撇清关系,改立次子凌瑜为太子。
陈雏握着酒盏,听着严如松他们聊着江南故事。严如松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些许惆怅:“江南地广物博,自古便是贪官常出的地。前朝就是因为太不重视这片地才导致灭国的呀。”
陈雏站起身来,靠在栏杆向下看去。楼下歌女歌声温柔,酒劲上来的一伙人七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章风和严如松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轻咳一声。
池岁夹了一块子菜:“两位有何事不妨直说。”
章风面上有些纠结,严如松直接到:“小殿下,您也知道裘地很乱。七年前,就出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