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懒散地抬了抬眼,“裴解意,你平时会腿痛吗?”
这是我给裴解意下完禁制后的意外发现。裴解意如果会有一些较强烈的情绪波动的话,我能模模糊糊地察觉到那个概念,比如裴解意的腿痛似乎时常发作。
这是当然的,既然在修炼,裴解意的肉身渐渐强化,化神玉没那么快跟上。他的腿部和化神玉相融的地方,总会有些或多或少的后遗症,用得多就会疼。
裴解意有些讶异神色,但他不会对我撒谎,“……偶尔。”
“比如说现在就偶尔地疼?”我问他,也没等他回答,让人去取我房中放着的药膏,“原本想让舟微漪带给你的。但现在你既然回来了,就直接拿着吧。”
“敷在痛处。”我说道。
“是。”
裴解意的心情好像又有些回升。
他领着药,回到了房中。
…
药瓶启封,从中传出草木的清香之气。裴解意像是在对待什么天赐的宝物一般,细心清洁过手掌,才将药细细涂抹在腿部隐隐作痛的地方。
冰凉之感传来,十分舒适,一下就压过了那丝缕的痛意。
但裴解意的脑海当中,却不断地回忆起那一日的景象——
少年修长、苍白的指尖,指腹是柔软的,轻轻绘在大腿附近部位。明明只有那一小块地界而已,非常严明地未触及一丝敏感部位,不曾失礼,灼热意味却顺着指尖不断地向上挪移,直到他跌入一阵蓬勃的、将自己燃烧殆尽的火海当中。
裴解意闭上了眼睛。
手触碰到那个刻下图纹的位置,浓稠而鲜丽的颜色并不褪色,他抚摸着,脑海当中清晰地浮现起那个文字。
是“慈”。
是他归属于主人的证明。
腰部下的那一块衣物被顶得鼓了起来,裴解意察觉到这一丝异样,非常冷漠而正色地盯着那一块地方,眼中掠过烦躁和不解。
以往他是直接将自己浸在寒潭当中解决麻烦的,但他现在并不想动,所以选择了更加直接的方法——
狠狠地攥下一把,在痛楚之下,那东西消下去了一些。裴解意的眉头也皱得更紧,非常短暂地“嘶”了一声。
再如此往复几下,才重新归于平静。
裴解意面上仍然平静如水,继续一心一意地上他的药去了。
天光大亮。
我醒过来后,又因禁制而隐隐察觉到——
……裴解意在做什么,腿怎么更痛了?
是送的药膏没用?那再换一个新的?
我如此想着,去差人来问,却得知裴解意在夜色与日光交际、天刚蒙蒙亮时便已经离开了。因为不想打扰我,便没有当面辞别,倒是留了一封密密麻麻的告罪书。
“……”
我看着那告罪信,被裴解意的日常信件淹没的回忆又淡淡浮了上来,收下了,未再追问。
之后,裴解意倒是也回过舟府几次。
有一段时间来的很勤,说是师尊同意他告假或是外出任务,舟微漪碰到了,还与我提及惊雷老祖不愧是性情中人,不拘一格。
——然后裴解意就很少回来过了。
或只匆匆经过府邸便离开,倒是送来的东西不少,无一例外都是灵药,还是现今修真界极难搜寻到的珍稀灵药,年份也极高,明显是秘境当中找来的,而且依我现在的状况,还都用得上。
我有几分讶异。裴解意做到这个份上,再推拒就显得优柔寡断了,于是只让人保存好,收纳到库房当中,又打过招呼,裴解意在登仙宗修炼所需的灵石支取随他拿就行。
在一封封迭加起来的书信当中,我也长到了将要去登仙宗的日子。
或者再换个说法——
我十八岁的生辰到了。
相比起十七岁刚刚测出灵根之时,我的成年礼自然更恢宏盛大。
原本相的客人人数该比上次更多,但舟微漪似乎对之前来过一些“不三不四”的修士很有意见,所以这次发出去的帖子少了,但来的人倒是身份更贵重。
不过我深知那些人,都是冲着我父母亲、又或是舟微漪来的,自然很识趣,在宴上露了个面,也不多争锋夺彩,便借由身体不适的说法先走一步。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我逃惯了宴会,一气呵成,也无人来拦。
说起来,我今日在宴上,簇拥过来的修士,也大多都是我同辈的人。按理来说各个身份贵重,修为拔尖,我却觉得他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呆,比我还性情孤僻——过来敬个酒,随意说个祝贺的词,都能望着我卡壳。然后又一副羞愤不已的模样,红着脸撇开头去,酒都能洒到自己身上。
我颇为无言,能怪谁?自己嘴拙而已,还一副挨了欺负的羞愤模样。
好在我们也只相处了一会,我就借口离席了,他们也非常闻弦歌知雅意,随我退场。那副追着我询问“哪里不舒服”的担忧模样,倒是演绎的很真实,还算显出一些精明来。
我怕母亲把我逮回去,一路沿着小路走,脚步轻快,身后的侍女都快追不上我了——而就在此时,我看着前方晃晃悠悠出现的身影,顿时警惕地停了下来。
并且垮起个脸。
那人却毫无自觉,看见我的一瞬间,似乎眼睛都微微亮了起来,唇边带了笑意。
那笑容完全就是下意识形成,真挚热情,反而让我微微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敌意。
“恭喜你啊,舟多慈小朋友。”宋星苒的声音懒散,一拖长就带着股风流少爷的痞气,“终于长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