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饴甥命副将代守前门,仗剑杀了进去,直入寝宫,来寻重耳,并无踪影,正焦急间,撞见郤芮,亦仗剑从后宰门入来,问吕饴甥:“了事否?”
吕饴甥连连摇头。
二人又冒火反身搜寻一遍,忽闻外面喊声大举,勃鞮匆忙来报:“栾盾及狐、赵、郤、士、梁、韩、舟、先、荀、家、郑等各家,悉起兵众前来救火,若至天明,恐国人俱集,我等难以脱身,不若乘乱出城,候至天明,打听重耳死生的确切消息,再作区处。”
吕、郤此时,不曾杀得重耳,心中早已着慌了,全无主意。只得号召其党,杀出朝门而去。
狐、郤、士、梁、韩、舟、先、荀、家、郑等各位大夫,见贼兵遁去,忙用挠钩水桶,将火扑灭,却是不见文公露面,疑他已葬身火海,悲哀不已。
赵衰笑道:“诸位不要悲伤,此次乃吕、郤造反,主公早已知晓,数日前随国舅狐偃去秦搬兵,怕是快要回来了。”
狐毛道:“怪不得吾弟于数日前入宫,是夜便不曾回家。”
魏犨道:“贼臣造反,焚宫弑主,今虽逃不远,乞付我一旅之师,追而斩之。”
赵衰曰:“甲兵,国之基石,主公不在,谁敢擅动?二贼虽逃,不久当授首矣。吾等只需严守都城,修葺宫体,以待主公之归可也。”
众人齐道:“汝言甚是。”
赵衰道:“诸位既然不以吾之言为非,吾便斗胆宣布,郤步扬、士会、魏犨守城,梁繇靡、韩简、羊舌氏巡逻,栾枝、家仆徒、先蔑等修葺宫体。”
众人齐道:“好。”
赵衰吩咐已毕,挑出数十名精干家兵,充作谍人,出城打探吕、郤方面的消息。
吕、郤等屯兵郊外,打听重耳未死,诸大夫闭城谨守,恐其来追,欲奔他国,但未决所向。
勃鞮趋前说道:“我倒有个去处。”
吕、郤道:“请讲。”
勃鞮道:“晋君废置,从来皆出秦意,况二位与秦君原就认识,今不若投秦,假说公宫失火,重耳焚死,要迎公子雍为君——公子雍者,怀公之子,秦君之外孙也。秦君见二位要立子雍,必然欢喜。我若立了子雍,重耳纵然不死,亦难再为君矣。”
吕饴甥曰:“汝不说我差点儿忘了,我与秦君有王城之盟,如今有难,正该投他。”
郤芮曰:“我与秦君虽有王城之盟,但那重耳乃秦君之婿,怕他不会容我!”
勃鞮曰:“不只王城之盟,还有公子雍这张王牌。但话又说回来,俗话不俗,‘小心无大差’。吾代您二位,先行一步,去见秦君。如其慨许,您二位再去,也不为晚。不然,再作计较。”
吕饴甥道:“如此最好。”
勃鞮辞别了吕、郤,径奔秦邦,行至黄河渡口,闻公孙枝屯兵河西,即渡河求见。各自吐露心腹,说出真情。
公孙枝曰:“二贼既有投秦之意,正好诱而捕之,以正国法。”
勃鞮曰:“二贼老谋深算,咱得定个完全之计。”
公孙枝曰:“汝说该怎么办,吾便怎么办。”
勃鞮曰:“吾若就此而归,二贼必定生疑。倒不如在此住上三五日,诡称去见秦君,将军乃伪托秦君,修书一封,托勃鞮往召吕、郤,方可万无一失。”
公孙枝曰:“此计甚妙。”乃留勃鞮于大帐,一连住了九日,方交其伪书一封,送其归晋。
吕饴甥、郤芮拆书阅之,书曰:
新君入国,与寡君原有割地之约。寡君使枝宿兵河西,理明疆界,恐新君复如惠公故事也。今闻新君火厄,二大夫有意于公子雍,此寡君之所愿也。望二大夫速来共计。
吕饴甥、郤芮阅书已毕,相视而笑:“此事偕矣。”结伴赴秦,公孙枝于渡口相迎,一手牵着吕饴甥,一手牵着郤芮,来至军营,又是献茶又是献果。吕、郤坦然不疑。殊不知,公孙枝早将二贼来会之事告知秦穆公。在吕、郤未到之前,已至王城等候。
吕、郤在公孙枝营中流连三日,日日盛宴相款。吕、郤提出,要面见秦君,公孙枝曰:“在下早有安排。在下三日前已遣人去雍,还报曰:‘寡君驾在王城。’汝以为去雍城好呢?还是去王城好呢?”
吕、郤齐曰:“王城地近,当然去王城好了。”
公孙枝曰:“既然这样,咱就去王城。”
吕、郤曰:“隔河作揖——承情不过。”
公孙枝曰:“好,在下带二大夫前去,车徒暂屯此地,俟二大夫返驾,一同渡河何如?”
吕、郤曰:“好。”遂与公孙枝、勃鞮共赴王城。
行至王城,勃鞮同公孙枝先驱入城,见了秦穆公,使公子挚往迎吕、郤,使晋文公伏于围屏之后。
吕、郤由公子挚做伴,来到秦穆公行宫,行以君臣大礼。
秦穆公满面笑容道:“二位大夫请坐。香茗伺候。”
一杯茶未曾用完,秦穆公道:“寡人听公孙枝奏言,汝二人有立公子雍为君之意,确否?”
吕、郤起身回道:“启奏君侯,此事千真万确。”
秦穆公曰:“公子雍已在此了,二位可否一见?”
吕、郤齐道:“愿求一见。”
秦穆公呼曰:“新君可出矣。”
只见围屏后一位贵人,不慌不忙,叉手而出。吕、郤睁眼看之,乃文公重耳也。吓得魂不附体,口称:“臣等该死,请主公赦之!”一边说一边叩头不已。
秦穆公置之不理,面向文公说道:“贤婿请坐。”
文公落座后,手指吕、郤,大骂道:“逆贼!寡人何负于汝而反?若非勃鞮出首,潜出宫门,寡人已为灰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