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虽只灭了六国中最弱的韩国,他的目光,已经急不可耐放在了赵、魏,乃至燕、楚之上。
全天下都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秦国应该有一个怎样的未来。
……说到未来。
始皇的眼神在面前呼啦啦的一大群人里一扫,问:“扶苏呢?”
侍者嗫嚅答:“公子现在……在……”
始皇凌厉的目光扫过,侍者咬牙说出:“公子已在宫殿内闭门不出数日了。”
扶苏独自跽坐于殿内,望着眼前的竹简出神。
门外宫人来来往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远处传来的忙碌奔走声便格外明显。
他起身,扫平衣服上因为坐了太久压出的褶皱,推开门。
一位始皇身边伺候的侍者站在门口,看到大门打开,恭敬道:“扶苏公子,陛下有请。”
扶苏步伐沉稳走进始皇所在的大殿内,始皇正坐在桌案前处理咸阳内的政务,扶苏走近,直接行大礼跪拜在地。
始皇垂眸看着他,不动声色,左手捏了捏眉心。
扶苏抬起头,肖似始皇的眉眼里藏着忐忑,声音虽然平静,但还是能听出里头的情绪。
“陛下……”扶苏不自觉换了个称呼。
始皇听到这个称呼,头有点疼。
扶苏心中委屈但深明大义地说:“大秦上下,皆已读过天书,那其中关于秦……还有‘当立者乃公子扶苏’句,儿不欲令陈涉之徒以儿为反秦之旗,聚天下之兵,请陛下……”
始皇静静地看着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扶苏哽咽道:“流放儿子吧。”
因为一篇陈涉世家,这对大秦最高贵的父子,一个泪眼婆娑,一个想伸手揉太阳穴。
始皇冷静道:“流放你,那些人会提前去投奔你,拥你为王。”
扶苏万万没想到始皇一开口就是这个,不禁被问住了,踌躇片刻,心一横说:“赐死——”
始皇实在是听不下去,抬手打断:“行了,不过一由头,若不是人死不能复生,恐怕他们连朕都能搬出来,说朕死后看不下去,特意复活,要他们助朕造反。”
扶苏:“怎么会呢,父亲活过来,任他二世是谁,也不敢与父皇争位,何必需要父亲亲自造反。”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在始皇的目光里消弥无声。
始皇语气平淡:“想明白了?”
扶苏僵硬地点点头,明白过来,只要贼人欲反,不过是需要个响亮的名头,至于名头到底是谁,实情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就算他真现在死了,贼人没法用他作为大旗来反二世,说不定直接会连他死这事一起算上,另寻一个理由反二世时,顺便用这件事从根上把父亲一起反了。
始皇看了扶苏一眼,平静道:“知道了就下去吧,督建咸阳学宫的事,你也跟着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