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归远一语言罢正巧对上言栀的目光,二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赵醒又岂会不知魏邤此举何意,本不知该如何推脱,便听得江潜开了口,他眼神感激:“祁大人说得没错,朔北红梅本该傲立雪中,如今却在这裕都中明媚依旧,此景绝非寻常。”
此言一出魏邤也不好过多强求,待到侍人们上了菜,官员们各自閑谈,开怀畅饮,本有三两官员向言栀敬酒,酒杯方才端了起来却又都被江潜挡了去,最后他干脆唤来下人,将白瓷瓶中的淡酒换做了白水,言栀这才煞有介事一般的一杯接着一杯地灌。
“纵然是蕙质兰心,说到底还是九流之人,如何能与将军相配?”
“殿下当真有心”
一轮酒过,几个新上任的涨红着脸的守将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到了言栀身旁:“言言公子,当真是好酒量!”
“各位大人们才是海量。”言栀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面不改色。待到他们散去,言栀拿起江潜的酒杯与他碰上一碰,好笑道:“江大人,我敬你,你不能不喝。”
江潜撑着头笑,接过言栀递来的杯盏,酒满的都要扑出来。
“莫要不识好歹。”言栀笑着夹起盘中的粉蒸肉,抖了抖,又扔到了江潜碗中。
他说着偷偷瞥了眼对坐的各位官员们。
“本想演你我不甚熟识的客套戏,结果却演成了兄弟情深。”江潜执起筷子,倒也不恼。
“谁说的,那些人都吃完赏梅去了,留下来的就这麽几个人,还都是醉鬼,演给谁看?”言栀蹙眉,虽这般说道,但声音也是极轻的,生怕被邻桌之人听了去。
此话不假,如今尚在席面的只有些与江潜相隔甚远的武将,对面与他人交谈的祁归远,本在身旁一直坐着的徐辞盈也在不久前离开了,安安分分在席上扒饭的只有言栀。
但他看似本分,心思却不老实,早已将徐辞盈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江潜将肉送入口中,见他在桌上百无聊赖地转着筷子,问道:“记得你以前可不挑食,这是怎麽了?”
言栀长叹一口气:“现在吃什麽都寡淡无味,不过要是能吃几只螃蟹就好了。”他突然想起曾经儿时,江潜下凡归来偷偷给他买来人间小食,里头就有几个螃蟹,只是自那之后再未吃过。
江潜凑近道,“这还不容易?我当是什麽难事。”
“还是算了”言栀双手撑着下巴,螃蟹虽是肥美,但却要卸腿剥壳,想及此处他毫不犹豫挥了挥手。
江潜却暗松一气:“先留着肚子,晚些我带你去东宫,让太子爷给上些好菜尝尝鲜。”
言栀听见又要去东宫,心中喜忧参半,但最终还是自尊妥协与味蕾,故作勉强道:“好吧。”江潜看破不说破,只是笑而不语,又给他碗中添了些菜,见言栀无心再吃,索性放下竹箸。
言栀见他如此举动,以为他同样也觉得无所事事,便站起身来轻轻踹向江潜的背:“这里好没有意思。”
江潜转过身来笑看他,仿佛在等他的下文。却见言栀弯下腰,与他耳语几句,还未等江潜反应,他便小跑出了席面,钻进梅林的小径中去了。
“跑什麽呀”他无奈呢喃。
言栀弯腰扶开梅花枝,便走到了方才来时的小径,果然,诸位大人们都在此间赏梅,没了江潜在一旁跟着,愿意与他搭话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倒有不少人夸他的酒量,想要与他结为酒友的,但他都不过尴尬摆摆手,好一番推辞才算是糊弄过了。
他的心思却不在此。
□□由石板铺成,两旁梅树下仍有先前花匠踩踏留下的痕迹,言栀侧身走入其间,不同于□□两旁的红梅阑珊,拂过最后一枝矮枝,里头的景色便不再那般出衆了。草木稀疏,梅花孱弱,更别提什麽寒梅傲雪了,风一吹它便要倒。
言栀不顾小厮劝阻向着深处走去,他笃定自己会在片稀疏梅树之间有所发现。但天色渐渐暗淡,他也没有看见什麽不妥之处,远处交谈声渐轻,人群渐渐散去,突然,一道光晃过言栀的眼。
他快步向前,展颜解颐,将一朵“梅花”从梅树上轻轻摘下,藏入袖中。
这是徐辞盈的梅花钗,大抵是被拒绝后的心存不甘,想借此引起每日养护梅林的花匠注意,方便他们禀告赵醒。
本想就此离去但他又绕回到那棵树旁,思来想去,还是解下自己的手串轻轻挂上了枝头。
言栀回到席面时大家皆聚于此,他绕了小路,这才避过人群来到江潜的身边。
“肯回来了?”江潜拉着言栀坐下,将白玉瓷杯递给他道:“尝尝看。”
言栀接过瓷杯,“白水有什麽好尝的咳咳!”
江潜连忙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哭笑不得道:“慢一些”
言栀剧烈的咳嗽可算是止住了,擡起头时眼眶泛红,呛出了泪光。
“言公子千杯不醉,怎的独独被我这梅酒乱了心神?”赵醒发觉了他的动静,待言栀擦干了身上的酒出言笑道。
“大抵是赵将军的梅酒不同寻常,我一时心急”言栀恭敬道,面色微微泛起红光。
“公子若是喜欢,带些回去也并无不可。”赵醒话音刚落,眼神一扫,一旁的小厮便领会其中意味,绕出了宴席忙活去了。言栀还想推辞一番,拱了拱手道:“将军好意言栀心领了,只不过将军赠我美酒,我又以什麽来报答将军?”
“言公子不必多虑了,我与丞相相识甚久,在我府上不必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