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猜就知道这事是沈问授意的,旨在试探他是否真的忠心。要是动了翠烟楼,这一年多来的隐忍蛰伏前功尽弃,要是不动翠烟楼,他在衙门站不稳脚,权力一定会被乔文轩架空。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怎么选都是错的。
在沈问眼里他只是用来对付萧寒砚的一把刀,除此之外再无用处,因此偶尔给点甜头就行了,也不需要什么权力。
“本官做什么,应该轮不到副指挥大人来安排吧?”宋知钰将信件收起来,哂笑几声,目光落在了乔文轩的脸上,“墙头草要在有斗争的时候才有活路,一旦胜负分明,就会失去利用价值。做人一定要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黄土
乔文轩哂笑几声,瞬间变了脸,恶狠狠道,“我没活路,难道你就有了?不过是一个给我哥当挡箭牌的玩意儿而已,穿上衣服就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因为没有外人在,乔文轩卸下了平日温润的伪装,露出凶利的爪牙。
见他提起乔潜,宋知钰面色微变,看向乔文轩的目光晦暗不明,他把玩着手里的令牌,“没办法,现在的指挥使是我,谁官大谁说了算。”
“指挥使?”乔文轩冷笑两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倒是想看看指挥使大人在这个衙门里能指挥谁?”
宋知钰早有猜想,在他来之前乔文轩一定想尽办法给他使绊子。
“衙门不养闲人,不听话不打紧,换一批就行了。”宋知钰凤眸微挑,语气散漫,但声音却是凉意剔骨,“我要想动你,谁能保你?沈问?还是萧寒砚?”嗤笑一声,他又讽刺道,“亦或者是你那个废了双手的残废哥哥?”
“你……”乔文轩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宋小侯爷平日里唯唯诺诺,在我面前倒是耍起威风来了?想拿我开刀来坐稳你指挥使的位置?那就尽管来试试。”
“拭目以待。”宋知钰唇角微微上扬,转头冲着周彻安开口,“彻安,找人和我一起去巡逻。”
周彻安立刻应下,临出门时又看了乔文轩一眼,触及到对方凶狠的目光,很快垂眸退下。
宋知钰紧跟着要出去,听到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德不配位,必将遭到反噬。”
宋知钰睨了他一眼,轻嗤道,“人贵自知。”
衙门内是一排官廨,乔文轩的屋子最大,其余屋子要小上一倍,还要几个人合用。
上一个担任城西兵马指挥使的是沈问的人,如今已经升到大理寺去了。三足鼎立,皇权势微的情况之下,殚精竭力为民请命的人甚至还不如讨好上司升官快,也难怪人人都想走歪门邪道。
长此以往,皇权被架空,就看沈问和萧寒砚谁能棋高一招,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斑驳摇曳的树影在宋知钰身上摇晃,四下无人的庭院风声沙沙作响。
应城的风是刚烈的、急促的、来势凶猛的,风里夹杂着数不尽的风沙,迎面而来的就是全部了。而京城的风是绵软的、柔和的、温暖和煦的,但风里往往暗含着无尽的锋芒,让人看不见猜不透。
周彻安急匆匆的从一间屋子里出来,咬牙道,“那群人不买账,还偏要编些荒唐的借口来搪塞我,竟然还算卦说今日大凶,不宜巡逻!”
“意料之中的事情,走吧,我们自己去转转。”宋知钰掸了掸衣服上的几片落叶。
这些人个个都有后台,得了指示,自然不将他这个无人撑腰的侯爷放在眼里。
因为想近距离感受一下城西的具体情况,所以宋知钰没有坐马车,而是和周彻安徒步走在路上。
城西居住的大都是名门望族,自然没有不长眼的人敢在这里闹事,治安很好。
周彻安见他心情不佳,叹了口气道,“乔文轩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说的未必就是事实。”
怔愣片刻,宋知钰才知道他说的是萧寒砚拿他当乔潜的挡箭牌一事,“这种程度的挑拨离间,我自然不会相信。”
右手下意识在腰间的那块玉佩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凹凸不平的手感让他安心了两分。
萧寒砚待他如何,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你对乔文轩的态度……好像有点不一样,他做了什么吗?”周彻安目光在他腰间的那块玉佩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出衙门不过一刻钟,这已经是宋知钰第五次把玩这块玉佩了,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宋知钰沉默一瞬,随后侧眸看着他,“怎么不一样。”
“以往有人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你都不会理,很少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乔文轩不过是按照沈问的吩咐办事,你就和他开始唇枪舌战了。就好像是……”恼羞成怒。
周彻安觉得这个形容不准确,但一时又想不出合适的词来表达了。
宋知钰哑然,仔细回想这几个月的经历,面对南山书院各学子的侮辱谩骂,他选择装聋作哑,面对沈问的刁难试探,他选择逢场作戏。
唯二的两次失态,都贡献给了乔家人,一次是在乔潜嘲讽他爬上了萧寒砚的床时,另一次则是在乔文轩说他是乔潜的挡箭牌时。
他对乔家人的厌恶程度,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宋知钰目光晦暗不明,并未直接回答,“乔文轩这人不简单,你日后和他对上一定要小心。”
能在朝中两大势力中周旋,安稳度日,能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周彻安哑然,并未再追问。
朱雀大街依旧热闹繁华,路边的小贩不断吆喝着,街上行人熙熙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