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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1页）

“那种东西画出来也卖不出去好不好，猪头。”季颖浅浅一笑，月光将她精致的小脸轻轻包裹，仿佛有层银色的细纱，发出萤萤的光。即使不能再相见，他也会想着她的是吗？有种暖流在内心涌动，她忽然抬脸问，“元，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不知道。”

“何必呢，再拖下去也没意思。”她不可能在短期内突然变得很幸福，现在也不见得有多不开心，虽然麻烦常有，但王子环绕，日子总还算舒畅。

若真要定位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解脱，也并非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人总是越想得到什么就越是得不到，很多东西，急也没用。时间虽然不可全信，但也只能托付：“你在这儿呆得够久了，好歹也想想那边的状况，伯父伯母身体本来就不好，都多大的人了，别老让他们担心。”

“我知道。”元元垂下眼睑，带着明晰的苦涩。为人子女，怎么可能不担心家中二老，可做人不是件简单的事。他无法放下她不管，不然这辈子都会背着沉重的心理包袱，都说他在生活上不够精明，他倒觉得光自私这点就远比她来得头脑清醒，天生的冷静残酷。人哪，为自己着想就像动物的本能，甭担心有哪个不会。

“好了，好了，别装可怜了，我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不想见他这样低落的苦样，季颖随意地挥挥手，试图抹去他俊脸上的伤痕。

“抱歉。”笑笑，多少有些强撑。

“省了，都是多少年的兄弟还说这种恶心巴拉的客套话。相信我的话就放心地准备走，我会给你个交代的。”季颖笑得自信，不别扭的那种，却看得元元一阵心慌。

“你想做什么？”不是他不信任她，那正是所谓的前科累累，劣迹斑斑。

“什么也不做，回去睡大觉。你好走了，明天老地方见，睡过头会被小俊鄙视的。”

“她又不是你。”言到用时方恨少，就正如此时此刻，除了这毫无意义的话外，他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笨蛋，莲花往往也只有表面清涟罢了。”季颖眨眼，坏笑尽现。她当然知道那丫头是有别自己的乖，但经过长时间地浸“污”，怕也是“栋梁”一根，只不过相对比较能控制自己的恶劣欲望，维持着较好的表面状态罢了，“好了，快回去，住那么远就别在这里耍什么帅了，怪恶心的。”

“少扯。”但笑不语，却是眉目情深。元元插在裤袋里的手微微一颤，有些嗤笑自己的窘迫，也带点淡淡的流连。他们之间，真的有过太多太多。

“切，不信拉倒，快滚！”季颖抬脚，眉毛一翘，很有送他一程的意思。

“好啦，你也快去睡吧，别又熬夜！”元元笑嘻嘻地闪身一避，然后潇洒地转头，似是毫不眷恋离去。没有留恋的回头，是因为知道她一定在看，如同十几年来，他始终在她背后看着她似得看着自己。

这一次，换他走在前面，抬头挺胸，目标明确，本该是利落豪，却直到这一刻才清楚地发现，原来只有期待没有退路的旅途，走起来竟是那样的惶恐，惶恐到……根本不敢回头。

我们最终也只是心怀胆怯和希望的孩子而已，想要幸福，害怕失去。

在这没有风的日子里，心，如止水。

看着他走，一步，一步。清冷的月辉笼着他萧瑟的背影，清瘦而孤寂，仿若寂寞的流年在风中无声消逝，独留岁月的斑驳划过了彼此的心尖。怦然，轻响，不留余韵。

早已习惯了目送别人的离去，看着他们一点点地走出自己的生命，然后努力坚强，撑着笑脸，告诉自己放下，不痛。当失去已成为一种习惯，心便是无敌，没什么值得害怕。天长地久不过就是个笑话，看过，听过，便足矣，何必念念不忘。

从最初到现在，最腻烦的莫过于所谓的曾经拥有，那些激情荡漾的光景，不过是为了对比他日倍加凄凉的存在。不曾快乐就不会失落，会悲伤，是因为曾经太幸福。

所以，谢谢你，元元，谢谢你曾带给我的快乐和扶持。只是时间的指针终将停滞，分离已迫在眉睫，不再是愿不愿意可不可以的任性……转身，合眼，将黑瞳关闭，背对他离开的身影。突然发现，在选择分别后，十余年不变的位置突然换了个。这次，他在前，她远望。

对季颖来说，元元的背影无疑是陌生的，因为过去一直不曾有见。讨厌被留下的她，自然有好好享受身为女生的优势——不是王子的骑士的护送，然后潇洒地甩上大门，安心睡觉。

一向精明冷静的季颖，最为矛盾地便是那曾经的相信，毫无理由且无可救药的固执地认为这一世，他们可以同进共退，直到生命尽头。然而永恒终究只是童话，一辈子之余寿命短暂的人类，也是太过于奢侈的遐想。

微微涩然，为当初的单纯。想来当初应承他的守护，用他跟得上的速度维持着彼此不远不近看似暧昧实则清澈的感情，并不是想搞什么格调，也没什么高尚的情操内含其中。单纯只是等待，因为胆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惟一拥有的他会掉队，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发现身边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清冷得，和这夜色一般。冰凉，如石。

在哆嗦之前，瘦削地肩上已盖上了软软地外套，残留着身体的余温，及那清爽的淡香：“不二，这样很狡猾哦……”

“夜风很凉。”不二的笑靥不变，蓝色的眸子没有睁开，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不到一小步的距离。清丽的男声如小泉叮咚，不急促，不激荡，沉沉淡淡，流转在这寂静的暗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