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爷这两把配枪不争气,一把舍不得枪子儿,叫费德勒给缴了,另一把方才叫费德勒几缕头发给勾了魂去,正好似叫烤鸭香味勾了去的饿死鬼,更何况又与费德勒胡闹了好一阵。这码事陈竟已是琢磨清楚了,他柔情蜜意未必能打动费德勒,可若费德勒为他春风化雨,这是一打一个准。
费德勒五指攥拢捋了几下,竟便一撩他长衫,矮了下去。陈竟好吓一跳,哪怕不是头回,迄今这事儿于他也不是个正道理。陈竟一声国骂,喝止道:“别!你……你起来,咱……咱不是定好明早吗?”
可不料费德勒笑道:“我只听说春宵,难不成陈兄还听说过春早?”
陈竟要费德勒叫他“陈兄”,本是想清正他与费德勒的金兰兄弟关系,时时刻刻给费德勒上道保险,却不曾想到人心难料,这“陈兄”他妈成情趣了!可阀门一开,后头的洪水滔滔,便由不得陈竟做主了。
可怜这一辆金贵小汽车,今夜遭了牛鬼蛇神轮番上阵。陈竟有的不是头回,有的却是头回,不过好在费德勒的情谊之深,竟也没在这功夫与陈竟谈公正公平,因而还叫陈竟得来一张闲嘴与费德勒论论中国儒家二千五百年兄友弟恭之传统道德。
临近天明,陈竟正用余手持着烟斗呷烟呷得昏昏然,忽叫费德勒往车窗框子一按,才心道一声不好,但费德勒已早有预料似的紧紧捂住他嘴,紧接用口舌相替,吻着他道:“不怕,这就成……我不动真格的。”
天上下起雨来,把陈竟这一身行头浇得三分湿,也是他正同费德勒一起动手上功夫,没有十分地仔细听,才似乎是听见费德勒不甚明了地低笑道:“我要做成了……天明后你可饶不了我。”
正在临发之机,陈竟只觉脖颈子上沉甸甸地一挂。低头一看,原是费德勒从后头给他戴上的同心锁。此前陈竟说的也是真心话,这玉锁小孩子戴戴便得了,他这样一个七尺男儿,戴这个成什么了?
可正腾手要摘,费德勒却把陈竟的双手一按。费德勒喘着气,话里话外竟有几分狠意。他道:“长命锁就长命锁,我不管你把它当作同心锁还是长命锁……陈克竟,反正我要你此后好好把它戴着。”
但陈竟道:“你说什么?”费德勒的利齿咬住陈竟,咬得他大骂一声,由是也叫费德勒隐恨的声音更加低微。费德勒道:“你要好好戴着……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论你死哪了,我都找得回你,你要不戴……”费德勒一口把陈竟咬得糟烂,数滴冷雨打在肩头,剧痛之中,陈竟竟似看见一滴泪,“……你就当他娘的孤魂野鬼去吧。”
黎明熹微之中,陈竟愣愣地看着费德勒在残存夜色下与他一般怔然的神色,敏锐地察觉出费德勒分明有一句话要问他,可四目相对之际,费德勒却忽然擎过他头脸来与他接吻,那一句话,到天明也没有问。
……
“……陈竟,陈竟!你怎么又走神了?你还要我给你说说,那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陈竟冷不丁叫回神来,立即举双手大叫道:“错了错了!我在听,哈哈,我这不是一张脸上七个眼儿都在听吗?”
正值午歇,陈竟在宿舍瞧见刘杰,记起今早听说“进化号”有重大进展,特地找刘杰来打听消息——虽说陈竟因各方面原因在“进化号”上遭排挤,可毕竟一艘船上的蚂蚱,再瞒也瞒不到哪儿去,更何况他还是个后门来的“关系户”。
但不料刘杰在这儿全情投入地说了半天,一抬头竟见陈竟正魂游天外,人不知想哪儿去了,反正是没有在听,刘杰本也是个忙得脚不沾地的主儿,叫陈竟这么一拖沓,泥人也窜起来三分火气。
不过好在陈竟态度正、认错快,陈竟一阵求爷爷告奶奶,刘杰立歇了火气,不过再一打量陈竟,刘杰奇道:“哎?陈竟,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天不太对劲呀?”
陈竟也奇道:“哦?哪里不对劲?”
刘杰道:“我感觉……我感觉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俩人当舍友这么长一阵子,虽然脾性差之甚远,不过互相还算真诚以待,刘杰如今也是有话直说。他道:“反正跟你刚上船那会不太一样了,你刚上船那几天,还比较严肃,没有——没有这么‘活泼’。”
刘杰说话是十分委婉,陈竟这叽里呱啦,瞪眼说瞎话,哪儿是活泼啊?两人说得大眼瞪小眼,刘杰立马好心给陈竟找理由道:“没事,其实我也有点这样,和生人说不出话,和熟人话就多一点。看来咱俩是混得熟了。”
陈竟也立即打哈哈,连声附和道:“是,是!咱这不混熟了吗?一碰见哥们儿,我这嘴是憋不住……哈哈。”不过心里却是惊涛骇浪,暗自想道:“完了!我这不是回‘进化号’,不是不在西贡了吗?怎么还越来越像我爷了啊!”
不过这话说不得。刘杰也实在是个泥人捏的好脾气,肯干活、好心肠,见陈竟已回过神来了,于是便拨出自己珍贵的午歇功夫,又简单地为陈竟说了一遍:“前几天也算是没有白忙活,终于是又追踪到先前那条雄性人鱼的踪迹了。”
陈竟心下一惊,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在哪找到的?”
刘杰已熬夜熬得一对眼眶黢黑:“昨夜凌晨,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先前那条失去追踪的雄性人鱼居然主动浮到海面上来了!”陈竟一听,心道果然是新近的事——“进化号”虽小,可也是有结构的,如果不抄近道,这消息便是从上而下传递下来的,他这样的外行人,虽然瞒不住他,可等他自然而然地知道,黄花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