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抬起头,却似没听懂她所说话语,疑惑道:“什么?”
楚流景道:“卿娘少时为了僻静也常来此处看书练功,你如此仰慕她,莫非不知道么?”
少女眉心攒起,面上露出了一副不明所以的神色。
“斋室八年前方才建好,当时秦师姑已经离谷了,又怎么可能会在斋室中练功?”
楚流景一怔。
子夜
子夜
香火鼎盛的寺庙中,十数名衣装朴素的香客正在佛殿内上香叩拜。
殿上座落着三尊佛像,左侧为掌管轮回的地藏菩萨,右侧则是统领幽冥百鬼的东岳大帝,而正中的佛像有四耳六眼,禅定的双手拈了一朵曼陀罗花,面上四眼皆为孔雀石镶嵌而成,虽形貌庄严,却总透着股无法言明的邪气,令人一时不敢多看。
寺庙虽地处幽僻山间,前来焚香礼拜的人却不知凡几,后院禅堂外站着两名穿着素白麻衣的僧人,僧人脸前戴着白纸画制的鬼煞面具,瞧来诡异可怖,可往来香客却好似习以为常,面上仍是一片崇敬狂热。
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匆匆来到禅堂外,未修边幅的面容显出几分颓靡,眼中神采恍惚,仿佛渴水而不得的旅人,直直就要往禅堂内冲,却被门外的僧人拦了下来。
“我要见住持,让我见住持!”他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为首的僧人行了个合掌礼,叹息道:“李主户,您本月未曾供施浄财,按理说是无法得见住持的。”
“浄财……”男子恍恍惚惚地低下头,慌忙取下了随身钱袋,将袋中银钱全数倒在手上,随即递到僧人跟前,“便只有这些了。”
僧人看着他手中碎银,露出了为难神色,“若只有这些,恐怕远远不够,李主户还是下月再来吧。”
见僧人下了逐客令,男子当即焦躁起来,“不行!我要见主持!”
他被按住了双臂,身子便不断往前挤着,双目一片赤红。
“无我住持,求求您!求您再赐我一支见欲香吧!我下月一定将所有浄财都补上!”
喧闹的叫喊声令前殿香客张望着看了过来,僧人正要令两旁弟子将他架走,却听禅堂中响起一声佛号,安详平和的话语声自内缓缓传来。
“清净,让李施主进来吧。”
“是。”
僧人一低头,转身让人放开了男子,“李主户,住持有请。”
男子精神一振,连忙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袍,推开禅堂的门走了进去。
禅堂中安宁净洁,角落桌案上点着一支香,袅袅青烟夹带着浅淡花香,令人闻之便莫名心静,而神思却更觉恍惚。
慈眉善目的住持坐在禅堂正中,身旁站着衣钵侍者,他抬首看着门外走进的男子,令两侧蒲团上打坐的弟子都退了出去,温和道:“李施主,许久未见。”
男子快步近前,几乎是膝行着跪了下去,通红的双眼中满是渴求。
“无我大师,见欲香……求您再赐我一支见欲香!”
望着他如此模样,住持念了一声佛号,不疾不徐道:“李施主,见欲是为断欲,六欲尊使掌人间一切欲望,以圣花开灵,着我等制成见欲香,本是为了绝七情六欲,渡人世苦厄。李施主已然见过心底欲望,又何必执迷不醒呢?”
男子抬起了头,面色因着迫切而隐隐发红,连话语声都哆嗦起来。
“只要再有一次……我再见梅娘一次,定然便散财断欲,将所有家产都供施于六欲尊使。大师,就求您帮帮我吧!”
一声轻叹落下,僧人不再言语,望了一眼身旁的衣钵侍者,侍者转身行至多宝格前,自屉中取出了一支细长的线香,将之递给座前男子。
男子眼中霎时亮起光彩,匆忙接过线香,连连叩谢:“多谢大师!我下月定然前来布施还愿!”
说罢,男子如获珍宝般将线香藏入怀中,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禅堂。
房门重又关闭,禅堂内回复一片幽暗沉寂。
衣钵侍者走到角落桌案前,拿过一旁放置的绞刀熄灭了点燃的线香,随即回身向住持禀报:“大尊使,见欲香已所剩不多,作坊中的曼陀罗花似乎也余下无几,还有不少布施浄财的信士仍在等着您赠香点化,您看……”
僧人双眼半闭,做禅定姿态,面上神色仍是平和无波。
“云剑山庄还未曾将花送来吗?”
“宋庄主说近来子夜楼动作繁多,各门各派如今都风声鹤唳,青冥楼更是时刻盯着江湖动向,为避风头,恐怕暂时无法将花送来。”
“子夜楼?”禅定的人微微睁开了眼,“各大派皆向青冥楼传书,想要让楚不辞发群英令共同伐魔,她如今竟还未曾回应吗?”
侍者躬下了身子,低声道:“这也正是宋庄主在意之事,楚不辞不仅未曾应下各派伐魔之请,且似乎已经留意起了赤潮帮与刀宗,近来洛下与涿川两地皆出现了青冥楼门人踪迹,宋庄主担心她或许已经查到了点什么。”
住持眼中掠过一丝深色,缓声道:“按兵不动,那便推她一把。
“赤潮帮到底暴露得太多了,易江东去岁为子夜楼所杀,只怕已经引起了楚不辞注意,若再让她查下去,只会牵扯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当断则断,易行既然离开了洛下,眼下倒正是个机会。”
侍者一怔,似乎有些不确定:“大尊使的意思是?”
僧人神色不动,慢条斯理道:“易行任赤潮帮帮主不过一载,若再死于子夜楼手中,赤潮帮必定大乱,届时再让几派联手施压,我却不信青冥楼还能按捺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