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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第1页)

但“埋”人的时候,他人沸腾的血好像会填充她的空洞,她的眼睛和耳朵会清晰起来,能让她重新看清楚天和地。

带着这种微妙的笑意,她走到门口,忽然扭头看向莫千澜:“爷,殷北是我弟。”

说罢,她扭头继续往外走,去寻殷北。

风雨依旧,莫府忙的热火朝天,药的焦苦之气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就连九思轩,也逃不脱。

邬瑾坐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厢房里,和程廷面对面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方桌,桌子中间摆着烛台,里面点着一条长料烛。

程廷躬腰驼背,窝在圈椅里,鹤氅搭在扶手上,趿拉着鞋,聚精会神解九连环。

鎏金九连环抖的哗啦作响,一个都没拆出来。

邬瑾丝毫不受影响,聚精会神背诵《书经》,因其内容古奥迂涩,还只默诵到皋陶谟。

他句句都要明悟,一句不解,便不读下一句,又对照厢房中一本《书经正义》反复揣摩。

正背诵到“厥身,修思永。惇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远”时,程廷忽然“啊”的一声,用力跺脚,甩出九连环在桌上,使劲一挠头,气的面红耳赤:“什么破玩意儿,早晚融了你!”

他想去抠脸上的红疙瘩,又生生忍住了:“邬瑾,你帮我把这九连环解开,我明天送你一个泥婴。”

邬瑾不为所动,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书,程廷就是立地成佛,他也无暇分神。

程廷没有成佛的本事,但也能作弄的惊天动地,把厢房里的瓶瓶罐罐搬来倒去,等着邬瑾开金口,然而邬瑾一直埋头于书海之中。

他不知道邬瑾想买这本《书经正义》已经许久,然而此书抄本都要一贯又二佰八拾文,只能作罢。

九思轩中书册任凭他们翻阅,他却是第一次进厢房,得此良机,岂能放过。

程廷撒野撒的无人回应,寂寞至及,支开窗,对着窗外大黄狗“汪汪”两声,大黄狗连尾巴都没摇一下,只换了个位置,拿屁股对着他。

他百无聊赖,又不敢在莫府造次,生怕莫千澜神出鬼没,再赏他二十杖。

换了张躺椅躺下,他招来忙的脚不沾地的祁畅,让祁畅喂他吃佛手干,给他斟茶,给他打小扇。

他自以为是让祁畅轻松些,祁畅心中却焦急的很。

九思轩下人不多,平日里事少,显不出忙碌,今夜骤然住了人,就忙起来,他是下人中的下人,什么杂事都要干,倒马桶、耙落叶、通积水、满院子擦鸟粪,全是他的活。

今天他在这里伺候程廷,旁人只会以为他借着程廷躲清闲,又要受一场打骂。

他不敢言语,只是急,急的忍不住去看邬瑾。

邬瑾已经忘我,浑然不知他们在干什么。

赵世恒进来时,祁畅正拿帕子给程廷擦汗。

赵世恒冷眼扫他二人一眼,程廷愣在椅子里,随即猛地站起来,笔直地站了。

邬瑾毫无反应。

程廷又大着嗓门喊了一声:“先生好!”

邬瑾仍旧是看书,连头也未抬。

程廷眼见赵世恒看向邬瑾,大着胆子伸长手臂,捅咕邬瑾:“邬瑾!先生来了!”

邬瑾这才醒过神来,抬头一看,赵世恒就在自己身侧,连忙起身长揖:“先生,学生失仪。”

赵世恒“嗯”了一声。

邬瑾收起桌上书册:“先生请坐。”

赵世恒没坐,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书:“此书倒是值得一看,以史为鉴,既如此今日不解题,你们好生看书,旬考的题等我有空了再解。”

他一指九连环:“程廷,你的功课怎么不做?”

程廷满面悲苦地挪步过来,拿起九连环,只恨九连环不是玉石做的,他摔不碎。

邬瑾问道:“敢问先生,需得耽搁多久?学生怕家里人忧心。”

“很快,”赵世恒转身出去,“自会和你家里人说的。”

第34章求佛

“元章二十年四月十七,阴雨不断,忆起去年反复更甚,五月还飘了一场雪。

赵先生说解题,接我与程廷入莫府小住,未解题,读《书经正义》,大有所获。

只是莫家满府药苦之气,一进门,便饮一碗清毒药,又似有将我与程廷二人拘禁在此之意,再观赵先生神色,恐是莫聆风身体抱恙,又与我二人相干,莫非是疫症?

宽州何来疫症?”

邬瑾搁笔,思绪万千,千头万绪在脑子里鼓动,团成一个包藏秘密的茧。

他在心里慢慢抽丝剥茧,不肯有丝毫含糊,哪怕触及的是足以碾碎他的秘密,他也一样要透彻明了——人活一世,不能含混度日。

一盏茶后,他想到了那个问路的人——说的官话,每一个字都吐的极其清晰,身上穿的衣料,暗夜流光,一行人离开时,离他们极近。

他是无名之辈,有备而来的人,衣角顺带着拂过了他,皇权与蛟龙争斗的漩涡,也打湿了他的脚。

他想明白了,却不写在日录上,而是收好笔墨,静静坐在桌前回想今日所思,片刻后,他正要起身铺被,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阵雏鸟啼叫,颇为凄厉,便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往外看。

窗一开,叫声更加清晰入耳,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天色本就不明朗,九思轩更有古木投下的巨影,遮的漆黑一片,唯有风声呼啸,逡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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