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点了点头,凑近他耳边,低声道:“那我去一下,晚上一起吃饭。”
这才肯出去。
一路回到自己的书房,往檀木的椅子上一坐,脸上仍阴沉沉的,向?着那不懂眼色,打断了她片刻光阴的侍女,没什么?好气?:“怎么?了?”
越冬脸上忧心忡忡,却不答话,而是向?院中瞧了瞧,掩上门,才返身回来,先拱手告了个罪。
“殿下莫怪,并非奴婢有心不懂事,”她抬起眼来,神色凝重,“宫里刚悄悄传来的消息,前些日子行宫失火一事,有结果了。”
“哦?”姜长宁眉心不由一跳。
并不曾听?闻姜煜的疯症,这些天有所好转,那这结果,是怎么?查出来,又是谁定夺的?
她敛去了脸上不耐烦的神色,将身子坐正,才道:“你说。”
“是……晋阳侯府。”
“什么??”
“查清楚了,那一夜宴席上,季小姐献上去的望仙香,有问题,里面添了白磷。白磷极易燃,香炉中即便?不见明火,也足以使其燃烧了。此?香有静心安神的效用,确不作假,那一夜陛下难得歇下既早,睡得又沉,伺候的宫人难免懒怠,一时疏忽没有留神,待到发现火起时,已然是迟了。”
越冬眉头亦紧锁:“此?香珍贵,未用者皆存放在别处,因而才没有随着寝殿一同烧毁。初时倒也没人想?起它,近日来,萧太?师下令,将那夜殿中所用的一切物事,一样样细查过来,这才露了端倪。”
姜长宁垂眸,用指尖描着桌角上雕的五蝠图案。
那一夜,行宫园中,她拉着江寒衣在道旁说话,嬉嬉笑笑从她面前路过的宫人,一面称赞着那望仙香果然有些奇巧,一面商量着去吃些夜宵躲懒。
在北境多?年?的晋阳侯,上奏想?要领兵退回永关驻守,迟迟未能获准,却因一个无关痛痒的春狩,而被只身召回。
还有宴席之上,萧玉书一反常态,不惜当众驳了陛下的面子,只为劝其将那望仙香暂时收起,留待过些时日再?用。
当时她还好笑,这人怕不是年?纪大了,多?了些嘴碎的毛病,连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也要插手。
如今想?来,却是明明白白的一局。
香丸里早就让人动过手脚。这样精细的谋算,皆是冲着晋阳侯府去的。
假使季听?儒没有因为忽逢大雨,被阻在半道上,误了脚程,那么?那一夜之后,季家?谋反叛乱,满门获罪,即便?北境二十万兵马,都忠心于这位主帅,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季听?儒会束手就擒,立刻赴死。而她这个齐王,失了盟友,光靠自己府上那些私兵,根本无力相抗。
她的任务会失败。姜煜已成废人,构不成威胁。而萧玉书,会得到她梦寐以求的皇位。
一切都计划得很?周全,除了那一场大雨,生了变故。
季听?儒机警,得了她的报信,知道京中有异,抵死不肯奉召回京,只周旋在外。萧玉书见事已至此?,才只得将望仙香一事抛出来,退而求下策。
如今,她是在拿季家?老小的性命作筹码,与季听?儒博弈。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季家?如今,怎么?样了?”姜长宁沉声问。
“季明礼小姐已经让刑部带走?了,听?闻他家?出嫁的大公子,妻家?也遭牵累,目前正被重兵把守着,只还没有下一步行动。眼下晋阳侯府乱作一锅粥,老的老,少的少,连个拿主意的也没有,当真是有些可怜。”
与她想?的一样。
季明礼作为家?中唯一能顶事的女子,又是亲手将望仙香献上的人,此?事一出,无可推卸,必定是要被收监的。而余下的家?中诸人,一时间却不好动。
道理很?简单。若是全数戕害,季听?儒心中悲愤,又再?无后顾之忧,反倒是逼她领兵打进?京城来了。
便?是如今的局势,才更好威胁这位只身在外的老将。
姜长宁沉思良久:“越冬。”
“奴婢在。”
“你觉得,我们府上怎么?样啊?”
“啊?”越冬怔了怔,不解其意,但仍思索了一下,“奴婢愚见,殿下身份贵重,前些日子又刚闯进?火场,勇救陛下,是头一等的功劳,一时半刻之间,大约没人敢动您。除了……除了前阵子,府上的细作还未能揪出马脚,其余应是无碍。”
她深吸了一口气?:“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殿下若是有心保存实力,暂时与晋阳侯府撇清,咱们王府应当也能独善其身。”
“嗯,说得很?好。”姜长宁淡淡笑了一下。
“殿下谬赞了。”
“传本王吩咐,把晋阳侯一家?老小,都接来我齐王府上。”
“啊?”
“只管去办。”
“……是。”越冬眼中的惊愕,并不能掩盖,但还是简短利落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去吩咐差事。
只是刚到门边,却又听?身后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像是问她,又好像其实在自言自语。
“你说,有些人会不会生气?啊?”
照应
晋阳侯的家眷是在?日暮时?分到的。
王府派去的马车,华美又舒适,他家正?夫携季晴同乘一辆,后头老太爷独坐一辆。他自家的下人被扣在?府中,不准离开,也无妨碍,向后看去,王府的婢女与侍人浩浩荡荡,队伍足占了小半条街,清一色的打扮,端正?的头脸,气派比从前分毫不减。
一切只为告诉旁人——即便是季明礼如今因疑罪而被下狱,晋阳侯府的人,仍旧是不能够看低半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