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闭着双眼,睫毛一刻不停,拼命地发抖。其后渗出来的水汽,和了脸上的血,变成浅红的小珠子,往鬓边落。
他在哭。
“你做什么?”姜长宁怔了一怔。
“对不起,主上……”
他像是想强忍的,然而一开口,哭音便止不住地露了出来。
他仿佛觉得极为失态、窘迫,谨记着她方才要他噤声,懊悔不已,想要从她怀中躲开,偏又先前让她凶过一回,不敢再惹了她不悦,于是一整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直慌得浑身都发起抖来,在她臂弯里筛糠一样。
姜长宁心里,倒一时有些复杂。
便这样怕她吗?
“不用怕,我没有那个意思。”她刻意放缓了声音道。
然而不说倒罢,这话一出口,她怀里的人简直是再也忍不住了,像是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断了一样,泪珠子大颗大颗地往外滚。
声音发颤,且沙哑得不成样子。
“主上,属下不配的,不配……”
他每说一句话,都要深吸一口气,被她圈在肩头,却闭着眼不敢看她。
“您不应当救我的,属下这条贱命……不值得。求求您,放我下来吧,别让我……弄脏了您……”
泪水汹涌,全落在她的衣襟上。
他越慌张,越躲不开。
姜长宁一时有些头疼,心底却忍不住软了一下。
相比先前一板一眼,动不动就是死罪的样子,反倒是眼前这副模样,要可爱不少,至少有些活人气儿了。
什么影卫啊,也不过是个少年。
何况……
她刚想起来,在这个世界,以女子为尊,男子反倒应当是软弱的。
被严刑拷打成这样,几日来,他恐怕是第一次哭吧。
“好了。”
她抱着他,也腾不开手,只勉强抚了抚他肩头,搜寻着合适的措辞。
“你此番做得很好,不必自轻自贱,我……很感激你。”
这是一个影卫,一生没有听过的话。
怀里的人猛地一颤,本能地要摇头否认,但一动,鼻梁就险些蹭到她脸颊,吓得他顷刻间不敢动了。
只僵硬着,呼吸细碎急促,全落在她颈边。
“求您不要这样说,属下这条命,生来就是您的,能为了主上而死,属下心甘情愿的。”
春日里阳光和暖。
这薛将军虽是个武将,宅子修得倒清雅,假山杨柳,错落有致,让人瞧着心里也舒畅。
姜长宁眯眼笑了笑。
“就那么急着死?”
“主上……”
“刚才说,这条命都是我的,对吗?”
她扭头看着倚在她肩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