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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第2页)

不过,这封信被元洸掌握后所带来的威胁也是极大,相关人等均被控扼,套供不成问题。虽然信中仅仅言明国公府挂白一事,但发信人毕竟是陆家,目标又是凉王本人,所以其中透露出的意思,便可以有诸多解读。

即便是自己合盘托出引诱凉王与兄长决裂的计划,但如此过于未卜先知,对于先前兄长诈降凉王,反投魏帝,乃至于据守陇山险要,都不在具有正当的合法性。或者说,为此计者背后的目的,已不仅仅是让流落罪臣归于王统那样简单。以一人之力做出足矣撬动整个关陇乃至凉州的布局,光是这份用心,这分手段,便已黑暗到令人胆寒。

这样不纯的动机一旦为君王获悉,即便眼前因兄长之故,家族可以暂得保全,但自家透露出的意图被各方知晓后,在政治布局上毫无出路,无人合作,那么一定逃不过日后的清算。

所以,这一次说是家族的倾覆之祸,也不为过。

不过既然元洸特地留意了自己,将所有人证物证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且并未将此事贸然曝露,说明他也有自己的诉求,他要做交换。

元洸的随从已在四周设好了步障,两人便在步障的掩护之下步入宅中,一如寻常夫妻归家一般。经过重重回廊,元洸带陆昭来到了正堂。

桐间露落,廊下风来,没有带任何多余的仆从,元洸径自将一扇扇窗页推开。此时陆昭远远望见,云岫由绳索缚着,在侍从的押送下,穿廊而过,而后消失在院落的尽头。

窗前景色已是他一人独有,眼前佳人亦由他一人独占。元洸也终于开口:“我想要彻查当年俞氏侵占皇陵一案。”

自重华殿大火之后,陆昭便懂得,这几乎是元洸一生的诉求,即便是在吴国,他的所作所为,似乎也都以此为出发点。一旦懂得,对于他或激进,或乖张的行事风格,陆昭也有了自己的预判。但是人与人之间真的很难感同身受,于此,陆昭只是静静的将自己从元洸的世界中剥离出去。

对于情绪起伏不定,形势变幻莫测,且与自己有着截然不同的利益诉求的人,要无条件地远离。这是父亲曾谆谆教导她的道理,而她也一向以此为准绳,更何况她摔过跤,摔得惨。

这一次,陆昭闻言只是轻轻一笑:“仅仅如此么?那我现在便可以告诉你。”

元洸只是慢慢走近陆昭,左手修长的指尖轻轻托起了她的下颔。与自己面容的含春笑语截然相反,陆昭的眉睫之间,自有一种莹骨清寒之气。不过是眼梢微扬,便有振海不惊,尽吹尘垢之意。嘴角略勾,便生摇晃崖山,敲碎冰簟之感。

感受到对方剧烈的抗拒,他的右手自然而然地揽过了她脑后的青丝。男子生而有之的力量本就难以撼动,更何况他此时已按住了她的七寸。此时,陆昭全身已完全僵直,元洸更加肆意地揉弄那一抹乌鬟,期许在对方的脸上也看到一丝表情的变化。

然而,并没有如他所愿,那张脸依旧波澜不惊。元洸只觉得大为光火,那个曾经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弱点与秘密,正在渐渐消失。是因为那个人的介入?

嫉妒与愤怒瞬间化作心底的狰狞,而表现在面容上的则是极尽绚烂的一笑。既如此,那便借此机会,再将她导入正轨。元洸拢了拢陆昭的鬓角,试图让对方的面容更为清晰地展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一字一句道:“你的家族如今控扼陇山,便如口含天宪。你曾打造的消息网络,密密而织。如今你与太子交往甚密,连绣衣属的人不敢轻动了你。若我所求仅仅如此,我岂非不知你,更低看了你?”

元洸的目光凝于陆昭的眉宇之间。他自是好藏家,因此好眼光、好耐心以及出手的好时机,缺一不可。若非如此,便不足以匹配眼前珍宝之价值。她由他悉心挑选,如今,他蛰伏已久,她积厚成器。凉王反叛,关陇世族倾出三辅,奔赴战场,而他也手握兵权,自此,终于等来了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自当人尽其用,琴已调弦,曲已谱就,只待她于刀光剑影上再度而舞。

“找出他们……”元洸缓缓低首,闭上眼睛,在陆昭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语气极尽温柔,“让他们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短暂的温存之后,那双手连同颜色妖娆的衣袂渐渐离开。“我派人送你归家。五日后会有人带你进宫。”元洸的背影翕动,恍如一片柔脆的羽毛,“入侍太后,备选女侍中。”

第105章赴宴

青灰色的砖瓦配上漆黑色的大门,再加上重重羽林侍卫,这便是陆昭回到家时见到的场景。氅衣被风拉扯成一个不规则的形状,陆昭除去罩帽,黑发有如乌云,她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两步,侍卫们并不拦她,反而让出一条道路。

陆昭舒了一口气,看来元洸确实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向外透露过一丝一毫。

“娘子,是娘子回来了!”雾汐的声音让陆昭真正有了回到家的感觉。

“娘子怎么穿得这样少?这伤又是如何弄得?”

“无妨。”陆昭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家里人都安好?”

“都好。”雾汐一边招呼人去取衣服炭盆,一边扶着陆昭进了府门,“娘子……”

“父亲母亲呢?二兄呢?”

“刚被宣去宫里了。”雾汐有些着急,“娘子……”

陆昭忽然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神情颇是淡漠,良久方道:“云岫的身份,如今仍是在籍宫女,她不见了,宫里人会找她。”

雾汐连忙捂了嘴。这些日子以来,云岫忽然失踪,国公府已经四下派人寻找。她与云岫也是年少相伴,自然比旁人更心急些。然而这份心急也只能悄悄压下,因为当年陆昭派云岫携玉玺去驿馆,之后便走了刘炳的门路,在宫内以宫女的身份暂居。如今国公府到处都是绣衣御史属的人,一旦她表现出与云岫有旧识,一定会被人怀疑。

然而刚刚她见到陆昭,那份担心便有些压抑不住,向她告知这一事情的同时,也是对双方共同旧友的遭难表达一种倾诉。但陆昭远比她更要清醒克制,并未因环境的突然改变而有丝毫的松懈。雾汐猛然惊醒,理了理思绪,将神色恢复如常,而后随陆昭走入房间。

今日是又一次阖宫宴饮,自凉州宣布暂时停战后,各地的捷报终于有时间被文吏们撰写成文,投入长安。因此,这几日的庆功宴也颇多。

陆昭沐浴完毕后,疲惫地走至桌案前,一边将尚还潮湿的头发披在肩头的帛布上,一边取出之前收存的红泥封口、落款是京兆立券的信。崇仁坊的宅邸自经由陆冲之手贩卖出去后,她并未留意其买家。但经此事之后,陆昭还是想看一看立券上购买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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