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听到最后半句时抬头,刘寅格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放大的音量懊恼不已,连忙垂首闭嘴等待着老板的吩咐。
陆闲手里的咖啡杯缓缓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他没有用手碰,微微侧头去看那个手绳,上面铜制的小铃铛因为方才各种暴力的折腾已经扁了下去,整条绳子被灰尘泥土沾染,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男人并不给出确切的答案,反而回问:“怎么确定k9会凑过去绊倒?”
刘寅格有答案:“方才开箱……里面,有一捆特产香肠。”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有些忍俊不禁。
“旅客是哪国人?”
“德国,男士,大约五十到六十岁之间,中等身材,脾气刚直。通过交谈得知他下午3点的飞机离境回国,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陆闲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些温和的笑意,仿佛对刘寅格过度严谨的做事风格无奈,又看出一分不明显的满意。男人的西装因为方才的骚乱而微微褶皱,他轻轻抚平后问:“德国海关允许携带肉类食物入境吗?”
刘寅格迟疑后给出答案:“不可以。”
秘书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比起自己随着直觉胡乱的猜测,显然陆总的提点更加精准,一下子就定位到了问题的荒谬之处。一个自己国家特产香肠的古板德国大叔,为什么要在非洲不远万里再买一些香肠背回去?如果想要带回国,难道不知道自己国家的海关不允许未经检疫的肉类入境?如果想要在当地吃完,为什么要在还有不到两小时起飞时把成捆的香肠放在行李箱里?
陆闲终于收回了视线,将喝完的咖啡杯推到桌子的远处,从西装的内侧拿出一份支票,签了几个字:
“跟那位先生说清楚他们国家的规定,就说刚刚我们开箱检查冒犯了他,愿意原价买走他的香肠减少损失。”
“至于多出来的那部分……”
他将笔帽盖上,在玻璃桌面缓缓点了几下:“是他告诉我们香肠店铺的酬谢。”
刘寅格接过支票,轻轻说了声:“明白。”
“动静小点。”
高效的秘书先生用他的方式带回了答案:
“先生,那个游客说他也不知道是哪里买的。他在集市买东西时突然有个人说他中奖了,非要给他这份香肠,至于手链他更不知道,可能是行李箱无意识刮到的。”
“他没有收钱,反而觉得贝贝很可爱,在和贝贝合照呢……”
刘寅格扶额。
他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毕竟不起冲突调查陌生人是非常困难的事。没想到这个德国大叔见到贝贝后两眼放光,什么都说了,也不像是假的。
贝贝的教练员适时提出:“我怀疑香肠上有诱食剂。”
贝贝是同一批k9里最优秀的姑娘,超过了同胞的几个兄弟,虽然受到犬类生理期的影响在体能测试中表现一般,但是她的服从性和稳定性都是a,是最适合作为工作犬毕业的狗狗。她不可能会因为一捆香肠就犯下网络里普通小狗会出现的问题。
“香肠是有人按排好的,放在箱子里等贝贝蹲下,如果我们过度反应,明天的新闻头条就是陆先生在豪华酒店大动干戈,私自侵犯他人隐私,胆小如鼠……”刘寅格一口气编了好几个新闻题目,自己被自己逗笑后犹豫起来,“所以这绳子…其实是一个。呃,积极的意外?”
如果不是这条绳子让贝贝失控叫出声,她会如某人的计划里一样走过去蹲下,发出预警。这样的话,他们会以为行李箱里有□□,从而立刻开箱检查。
引起更大的恐慌。
陆闲深邃的眸光落在那节手链上,黑线乌秃,红线暗淡,处处都是被摧残的痕迹。他没有说怎么处理,起身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一辆车带着一男一女走了下来。
“陆总。”混血面容的男人穿着热带风格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他手里还夹着一根烟,过来点头问好:“怎么会在我这遇到这种事呢?不好,这很不好。我得让他们查呀……”
他说说笑笑,猛地推了一把旁边的女人:“这是当地医疗官,中文名思思。来,思思,跟陆总问个好。”
“陆总好。”
“问刘秘书好。”
“刘秘书好~”
两个人一唱一和吵吵嚷嚷似乎要将氛围炒得好一些,只是陆氏的人从上到下都随了掌权人的风格,在外人面前只是客气点头,从不给积极回复,喜怒哀乐皆不能从表面窥见一二。最先开口的男人心里有些不稳,暗骂那些老不死的,好好地玩什么下马威。
要是把财神爷惹生气了,就玩砸了!
他心里打鼓,手心里的汗水溢出,连忙摩擦几下衬衫下摆保持干燥。他脑子里蹦出一句话,妈的,你是英雄,你能过几关?
想到这,混血男人也定了定神,拉着女人的胳膊坐到陆闲身旁。她是很窈窕丰满的身材,这么一甩领口更加咧开,带着微微汗水的蜜色皮肤是健康好看的蜂糖浆感。她抓起桌子上的叉子,很随性地将长发挽起,呵气如兰:
“我一直仰慕陆总,您在乌干达一掷千金投了一整个教会医院,真是特别有……”她想了一会,拍手笑道:“男子气概。”
被夸赞的男人压根没有抬头,明明是酷热的天气,他却沉沉静静地坐在那,仿佛和身旁的人是两个季节。
女人也不嫌尴尬,她是惯会在这种场合游走其中充当活化剂的:“当时我看到新闻就在想呀,我们扎伊尔也有教会医院……”
她瞪了一眼混血男人,对方识趣地拿出一张地图,她的手指是夸张的欧美美甲,点了几个位置:“我们的教会医院也在一个交通枢纽,扎伊尔的运河、集市、工人、纤夫,都从这里过……如果陆总喜欢,我们的医院也可以变成义务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