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面的人直愣愣坐着不动筷,并且还用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看着他,季松亭舔了舔后槽牙,俊美的脸上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眸底洋溢着兴致盈然,兴味十足道:
“为什么不吃?不喜欢?”
这个问题,简桉有些头痛,随后简单地环视了一眼桌上价格不菲的西餐,那任何一个菜都是他这辈子吃不起的。
他实在捉摸不透,也有些难以置信,季松亭为什么突然之间会这么问自己。
以前的时候,那人从来都不会问他喜不喜欢,也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点一桌子的菜,但只要季松亭给的,他都会要。
可现在,他再也要不起了,也喜欢不上来,他真的不确定,那人又会怎么玩弄自己,让他当众难堪。
况且严重的胃部挤压和胃炎,让简桉只能喝稀粥和水来维持体能,那些辛辣油腻的西餐,他一看见就犯恶心。
所以季松亭就是为了加重他病情吗?和沈初言一样,见不得他好过,要将他已经遍体鳞伤的身体彻底击垮。
猜到这个可能性,简桉心里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灌了满满一口中药,苦涩得难以自抑,却还要强行往嘴巴里咽。
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动了动唇,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抬头看向男人,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
“不喜欢。”
听到这句话,季松亭嚼着牛排的动作微微一滞,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自然。
吃完,一股莫名的燥热涌上后背,他将手中的餐具轻轻放下,脱掉外面那件西装外套,只剩下一件黑色衬衫。
袖口被挽起一小截,露出健硕结实的小臂,肌肉线条紧绷着,匀称有力。
这性张力看得小王目瞪口呆,不禁在心里感叹上司除了脾性阴晴不定,动不动因为工作责罚员工,但人格魅力确实强大。
季松亭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眼里的情绪清淡无波,并没有被青年的一句不喜欢而愤怒,第一次居然能有耐心地问道:
“那你喜欢什么?”
这话一出,连简桉都愣了愣神,下意识僵住身体,脸上的神情从焦灼气愤到不可思议,再到震惊和错愕,最后归于平静。
在他的印象里,季松亭永远都是自身利益至上,从不会考虑,也不会多问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决定权也不会落到他手里,而现在,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喜不喜欢也已经不重要了吧……
季松亭忽而从他脸上捕捉到了那些细微的情绪变化,对于自己刚才突兀的问题也感到诧异,眼神随即冷了下来,说:
“不想吃是吗?如果桌上的这些东西吃不完,你也见不到你妈,我说到做到。”
“你……!”
简桉没想到那人会强迫自己到这份上,难道季松亭不应该认为这么昂贵的食物,吃进他肚子里纯属浪费吗?
他蜷了蜷手指,目光落在那些看似精美却都是忌口的西餐上,声音略带哽咽:“我不想吃,也不能吃,这跟救我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
“逼你?”
季松亭眼中带着审视的光芒,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般落在他身上。
如果换作是平常简桉说他逼迫、欺压,他只会不以为意,甚至是傲然不屑。
但偏偏现在对方这样指责、批判自己,让他心头涌起一种被忽视的落寞和不甘。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明明在车上的时候,他只是无意间看见简桉瘦得不成人样的手臂,无端觉得烦躁和不入眼,想着带这人好好吃一顿,顺便弥补一下那天拒绝让血的过失,但居然被对方误解成这样,看来他也没必要了。
季松亭原先的兴致只一瞬间就荡然无存,目光里更是没有半点温度可言,说:
“为什么不能吃?胃溃烂了?还是说嘴不行了?难道吃一下会死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像是一把钢珠撒在心尖上,滚过的感觉渐带起疼痛,让简桉整颗心脏都在颤抖,一时开不了口。
难道不是吗?他那个长期熬夜,不按时吃饭的胃跟溃烂了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这个事实从男人口中说出来,竟是带着讽刺和嘲笑的意味……
那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见他难以启齿的模样,季松亭似是早就看透了他的虚假,冷哼一声,单手撑着脸颊,漫不经心地晲着青年,淡然道:
“既然不会,就吃下去,你妈的命,现在就掌握在你手里了,想要救她,就得把桌上的全部东西吃干净。”
简桉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威胁自己,可偏偏除了妥协,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有时候真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太过懦弱,才会被人抓着致命点狠狠欺辱。
简桉深深长叹,痛哭过的眼睛艰难地眨了眨,瞳孔黯淡无光,麻木不仁道:
“我最后再确认一遍,是不是只要吃完那些食物,你就会同意带我过去了?”
那个男人轻点了下头,眸光意味不明,淡淡道:“对,我从不食言。”
“好,我吃,记住你的话。”
简桉视线从他脸上愤愤瞥过,伸手拉过面前的几盘菜,却左右找不到筷,只好用叉子将食物扎起来一一迅速送入嘴里。
他连嚼碎的时间都来不及,腮帮子鼓动两下,大部分硬生生咽了下去,火辣辣的感觉刺激得眼角溢出生理泪水。
“咳咳咳……!”
简桉瞳仁骤然缩了缩,有块肉卡在了喉咙里,怎么咽都咽不下去,脸色瞬间涨红起来,只能用手拼命拍着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