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连连感叹,这采芙平日里瞧着甚是温顺乖巧,也未看出有何逾矩心思,却不曾想还有这胆大一面,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旺顺摸着下巴,颇为感慨,就这么看着姜宁晚又夹起一筷翡翠饺,“啪嗒”一下,放入二爷碟中。
尽夹素菜,倒是把二爷当兔子喂了。看样子待会儿他得去提点提点。
“二爷,老太太忧心您的身体,劝您少吃些酒。”
见裴铎的手伸向酒盏,姜宁晚牢记方才银珠嘱咐她要劝他少饮酒的话,遂出声提醒。
先是缄默了瞬,随即掀了眼皮,他目光寸寸略过她白腻的面颊、粉颈,带着审视、几许慵懒:“赏你了。”
骨节分明的大掌递过甜白釉酒盅,酒盅精致小巧,在他的大掌中显得格外玲珑。酒水澄澈透明,气味浓烈、醇厚。
姜宁晚一直埋着头,完全没料到他会让她饮这杯酒。她视线下移,落在酒盅上,心中惊讶,一旁的旺顺见状,立刻提醒她:“二爷既赏,你便接下吧。”
姜宁晚犹豫地伸手,从他的掌心中接过酒盅。
这是杯烈酒,气味扑鼻而来,她酒量一般,就算可以,她也不想在这种场合饮酒,但显然,现实不允许她拒绝。
再三做心里建设,方才将酒盅送到唇边,在旁人的注视下,一口气饮了杯中酒,
她饮得太急,嗓子眼涌起一股辛辣,刺激得喉咙一阵痉挛,硬是迫自己克制本能反应,平复气息道:“谢二爷赏。”
姜宁晚强忍骂人的冲动,如果可以,她更想把这杯酒泼他脸上。
许是方才呛着了,她此刻双颊绯红,眼眸若秋水澄澈,唇红润微启,露出洁白齿贝。
裴铎把玩手中精致酒盅,目光如炬扫向她,指腹不经意地用力摁了摁杯壁,随即向后招手。
旺顺立刻上前,端起二爷面前的小碟子,双手递向姜宁晚:“快吃些压压。”
这些全是她自己方才夹的素菜,姜宁晚也不推辞,她嘴里辣得厉害,急需一块清菜润一润。
老太太在一旁,将二人的打情骂俏尽收眼底,眼角带笑,向梁氏投过去欣慰的一眼,梁氏心领神会,摇着团扇,慢悠悠地看向那处。
裴元淑对此却一无所知,她见兄长赏了采芙,还颇为欣慰,只道兄长待人宽和。
宴会过半,收了席,众人聚在一起,开始话家常闲事。老太太在丫鬟婆子们收拾的间隙,唤了银珠过来,耳语几句,银珠便转身,欲带着布完菜,正静静立于一侧的姜宁晚出去,
这边的姜宁晚结束了布菜,本想帮着一同收拾,只是老太太摆了摆手,她便立在原地。待见银珠向她走来,她觉得十有八九是来发赏银了。
只是银珠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
是要去账房里领赏么?
姜宁晚未做他想,安静地随她穿过回廊,月色沉沉,穿过甬道,渐渐觉得这方向怕是有些偏离,遂问银珠道:“这是要去往何处?”
银珠脚步未停:“睿渊堂。”
睿渊堂是裴府二爷的住处。
姜宁晚道:“去那儿领赏?”
银珠瞥了她一眼,可不就是领赏么?还是二爷亲自赏赐。她点头颌首。
姜宁晚见她不欲多言,倒也不再问,只是心下猜测,春喜说二爷院子里前些日子打发走一个丫鬟,如今位置仍空着,老太太时不时便让她过去伺候,也许是有意让她顶上岗。
姜宁晚抬起头,看了眼高墙,她未曾想过要真留在此处做丫鬟,待她拿到身契,寻到线索,便会离开此地。思及身契,她顿了顿,按理说前些时日,身契应当已经到了府上,管事的人怕是忘了拿与她。明日她便去问问,早些拿到手,心中妥帖些。
“好了,你且进去候着吧。”
银珠并未踏入睿渊堂,她只侧首对姜宁晚道。
姜宁晚点了头,随即踏入内,此处宽广,中央有一小亭,顶上覆着青瓦,四角飞翘,旁有石凳、石桌。
她静候在院内。
这边银珠回到福康堂,恰见陈妈提着羊角灯,正踏上石阶,她远远地笑着打招呼:“陈妈,老太太方才席间安排你去何处了?怎的一直不见你?”
陈妈擦了擦头上热汗:“还不是老太太心疼二爷,怕二爷兴致高,吃醉酒,让我赶忙去熬煮葛花解酲汤。”
银珠捂嘴笑:“这确实是大事,二爷今晚可得好生清醒才是。”
陈妈刚想问为何,下一瞬猛地想起自己似是忘了件事,想了想,她一拍大腿:“完了,今儿早老太太让我去跟采芙那丫头说进二爷房的事,偏偏今早忙得厉害,我竟给忘了这事。”
银珠闻言,手一顿,回想起方才采芙进睿渊堂时的神情,好似是有几分疑惑,她没当回事,只当陈妈早就同她说好了,这下倒好,闹了个乌龙。
陈妈兀自懊恼:“采芙现在在何处呢?我得去找她。”
银珠摆摆手道:“让我送二爷屋里去了。”
陈妈错愕道:“你可同她说清楚了?”
银珠此番也有些恼,可现在赶过去说,怕也来不及。
刚转身,她又停住脚步,暗道自己真是犯傻了,那采芙待会儿见了二爷进屋,要她贴身伺候,心里指不定欢喜得紧,她还不赶忙抓紧时机精心伺候二爷?根本不必自己多此一举,这般说不准还能给她一个惊喜。
遇豺狼(1)
睿渊堂这边的两个婆子将外间的姜宁晚给带了进来,她们引着她站于正厅内。过了戌时二刻,顶上的琉璃瓦映着月色,银霜覆地,姜宁晚渐渐有些等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