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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独照似乎是打定主意要“重操旧业”了。
她开始频繁地留在宿舍,翻墙出去,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补眠。偶尔不用熬夜,能在课堂上清醒着的时候,她也不会听课,而是折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是拉着同学说小话,玩一些动静不大的小游戏,比如传纸条、掰手腕、下五子棋之类,就是用mp3听歌、用电子辞典看小说。
总之,听课是不可能听课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校内是这样,校外林幽篁就不清楚了。不过天气转冷之后,一个周末,叶晓娟和王萍陪她上街买衣服,林幽篁看到过江独照一次,当时她和小伙伴们正在路边的游戏厅里玩得十分投入,根本没有注意到外面的路人。
叶晓娟跟着她的视线往游戏厅里看,见到江独照的身影,半点也不奇怪地说,“听说前两天,老姚还在台球厅里抓到过她们。”
林幽篁收回视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隐约有一种事情失控了的感觉,不由问道,“她以前也是这样吗?”
“江独照吗?”叶晓娟说,“我了解得不太多,但以前应该没有那么明显,还是会遮掩一下的,现在好像一点顾忌都没有了。”
林幽篁心里被刺了一下。
这么明显的对比,她不能再用“江独照本来就是这样的,等她上了高三,开窍收心了就好了”的话来安慰自己。万一蝴蝶的翅膀扇动,江独照不再上进,人生彻底滑向另一个方向呢?
林幽篁承担不起这个可能。
尤其是这种变化还是她带来的。
林幽篁曾经以为,如果故事不开始,她和江独照留在各自的轨道上,或许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所以她单方面拒绝江独照的靠近,不想跟她成为朋友,只作为一个旁观者存在。
但其实,从她决定转学来小城一中,两人命运就不可能再毫无关联。
所谓的坚持,不过是自欺欺人,可笑至极。
十月底的期中考试,江独照理所当然考得一塌糊涂,甚至掉到了百名开外。在小城一中,这个排名九成上不了本科了。
林幽篁看完成绩,离开讲台的时候,正看见姚老师将江独照从教室里喊出去。
两人站在走廊上说话,老姚显然又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而江独照,她一条胳膊支在围栏上,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有拉,显得格外没有正行。从林幽篁的角度,正好能看清她的侧脸,表面上乖乖低头听训的人,视线却在四处乱瞟,微微皱起的眉头,更显出了几分不耐烦。
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林幽篁太熟悉了。
江独照冲动直率,大部分时候有话就说,但也偶尔有些时候,她觉得说了也没用,就会祭出这招糊弄大-法。
林幽篁每每打算跟她好好谈谈,都会被这种态度气得理智失控,最终不欢而散。
受挫的不止她一个,面对油盐不进,摆出拒绝姿态的江独照,老姚这位经验丰富的班主任显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拍拍江独照的肩膀,最后留下一句,“我说的话,你自己想想。你已经成年了,除了自己,没有人能为你的未来负责。”
顿了顿,见江独照没有表态,只好又说,“这个学期没有家长会,我也不想为一点小事就请家长,但是你知道,我身为老师,总要对学生和家长负责。”
这一次,江独照脸上终于出现了变化。
但老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幽篁的判断比他更准确一些,她一看江独照的表情,就知道她非但没有被说服,反而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时间很快来到十一月底,又一次月考,江独照的成绩再次下滑。这次名次变动没有那么大,但跟第一次月考相比,她的分数下降了六十多分,已经快要跌破四百分大关。
林幽篁自己则是进步了六十多分,不仅牢牢占据着年级第一的位置,还跟后面的简丹等人拉开了巨大的分差。
但林幽篁心里没有多少喜悦,有时候她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增加的这六十多分,是从江独照那里偷来的。
很可笑,但林幽篁却不能不这么想。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上辈子江独照跟她在一起之后的事。
林幽篁本就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江独照又已经陆续失去了父母,她自觉对江独照负有责任,自然对她管得颇为严格。
她希望江独照成熟一些,减少不必要的社交,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这样不仅能让职位更进一步,也可以节省许多额外的开销——为了给江独照的父亲治病,两个人的存款都见底了,当然要再存一点钱,以对抗可能会出现的各种风险。
但江独照自在惯了,很不习惯这种拘束,而且她也不觉得跟自己的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是无效社交。
两人为此起了不止一次争执,却总也没有一个结果。
最后的结果是江独照连家都不想回了,动不动就在外面喝酒到深夜。
经过十年漫长的努力,林幽篁终于走进了江独照的生活之中,却感觉自己跟她之间的距离反而变远了,不像是做朋友时那样轻松自在。
一段感情走到这个地步,已经难以为继,林幽篁便想,也许在感情还没有完全耗尽、闹到一地鸡毛的时候结束它,会是最好的选择。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晚归的江独照,不知不觉就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