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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1页)

“哎您好这边点的外卖对吧。”一位外卖员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咖啡,核对袋子上的外卖单,对萧经闻问,“尾号3331的林先生点的……大杯冷萃冰美式对吗?”

萧经闻顿了下,回头。

“我吗?”林从沚迷茫地看着外卖员,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片刻后恍然想起:“噢,还真是我。”

睁眼点杯咖啡是他的肌肉记忆,尽管今天醒过来的时候嗓子又痛又哑,但仍有一股奇怪且强大的精神力控制着他的双手在外卖上下单一杯冰咖啡。

外卖员递进来给他便离开了,他拎着沉甸甸的超大杯,还能听见里面冰块啷啷响着。

四目相对,萧经闻侧过身,问:“今天上午画廊有员工来上班吗?”

林从沚微微抿唇,摇头。

旋即,萧经闻转过身来:“那这杯可以给我喝吗?还是说你自己加热一下?不过感冒了还是不要摄入咖啡因,你决定一下。”

萧经闻循循然善诱人,林从沚心知肚明。曾经是如此,如今也是。萧经闻擅长用对方能够接受的方式和理由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像是自然界富有耐心的捕猎者,真诚地狡猾着——你知道的,我真的想吃你。

“那就麻烦了。”林从沚说。

林从沚病了两天,这两天几乎都在睡觉。

生病的时候给市里画室老师请了假,那边老师叫他多休息几天。这阵子屿城要入梅了,忽冷忽热,很多学生也病了。

五月末六月初就是这样,一整夜都睡不安稳,盖着棉被嫌热,掀了又冷。林从沚气得开空调裹着被子睡,结果一觉睡醒头更痛。

感冒的第三天上午,林从沚醒了。

他慢吞吞地坐起来,耷拉着脑袋,然后晃了晃感受一下,已经不太疼了。接着吞咽一下,喉结在白净的皮肤下滚动,嗓子还有点疼。

微信上有两条张渺的消息,第一条问他醒了没有,感觉如何,第二条是……

[你前男友在楼下。]

林从沚不是傻的,萧经闻已经这么明显了,他就差把‘我想跟你复合’贴脑门上了。他坐在床上叹了口气。时间是早上十点,雨还在下。432赫兹音高的雨伴随低频雷声十分助眠。其实他还可以再睡一会儿。随着手机屏幕到时间暗下去,他还是掀开被子下床。

踩在地上还有点晕乎,刮胡子洗漱换衣服。油画系毕业生决定大病初愈后更新一下精神面貌,从衣柜里拿一件素青色短袖T恤,外搭绣鹤的黑色苎麻开衫,一条深钴蓝棉麻长裤。

裤子拎上来了才觉得不对劲。等一下,自己这是在为了见前男友而打扮吗……

林从沚在衣帽间的等身镜前咳嗽了下,莫名其妙被空气呛了一下,然后调整呼吸,呼吸。张渺那条微信是十五分钟前发来的,说不定萧经闻早就走了。

好的,下楼。

毕竟他要吃饭。

他定了定神,抓了几下睡得糟乱的天然卷头发,手法不精,又颓又丧。

“萧总,再往前就是画室了。”张渺说,“那边不对客户开放的,不好意思啊。”

从二楼下来的楼梯转过来就是画室,所以刚好他和萧经闻迎面碰上。林从沚走下最后几级台阶,站定,泰然自若地掖着手,抬眸,微笑:“萧总。”

“林老师。”萧经闻一件白衬衫和绸缎质地的暗银花纹黑领带,坦白讲,是林从沚喜欢的类型。

萧经闻的长相属于眼型再长点就阴森,眉弓再高些就凶残,刚刚好在临界值以下一点点——林从沚看出了他今天是刻意打扮,林从沚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吃这套。

人嘛,被别人刻意逢迎讨好,且讨在点子上,还是有点开心的,林从沚也未能免俗。

他先清了清嗓子,老神在在:“想参观画室吗?但里面挺乱的,你不介意的话……”

话说着,林从沚已经握住了门把手。画廊里几乎每扇门都有指纹锁,嘀嘀凉声后,锁开了。

“就请进吧。”林从沚说。

他的画室大概是一个舞蹈教室那么大,画室只有他一个人用。里面确实很乱,乱到没什么下脚的地方。一地的废稿,铅笔灰,空颜料管。以及石膏,摄影灯,各种稀奇古怪的静物。

萧经闻沉默了一下,还真是一点没变。

四面墙挂着画,从古典主义到印象派,还有具象派画作,萧经闻一幅幅认真地看过去。海上漂泊五年的日子里林从沚的画作以大海居多,印象派画作的特性是笔触光影,海面可以是橙色也可以是紫色。

林从沚在前带路,这画室地面的地形复杂,萧经闻跟在他旁边,严谨地踩他踩过的位置。

“啊,这幅。”林从沚停下,指了下墙边靠着的画,“《高僧》。”

“嗯。”萧经闻点头,“我看了电子版的。”

画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张渺识趣地早就溜了。

二人站定在《高僧》前。林从沚还有些病态,咳嗽了两声,慢慢地说:“两年前画的,当时船准备在大连靠岸。”

萧经闻点头,毫不避讳地说:“蝴蝶号邮轮。”

他不假思索地精准说出自己乘坐的船,林从沚并不意外。他接着说:“这位僧人很有意思,他说他出来修行的,当时他包上挂了个草帽海贼团的挂饰。”

萧经闻跟着笑起来:“挺硬核。”

林从沚拢了下袖子,看着画:“快靠岸的时候我问他,我什么时候能下船。他说,船到港口自然就下船了。我说我不明白,他给我解释:船员要清舱的。”

萧经闻又失笑。

两个人站在油画前轻松地聊天,像旧友,也像故人,就是不像久别的恋人。五年里萧经闻知道他去过的每一片海域,乘坐的每一艘邮轮,甚至知道他住在哪个舱喝过哪瓶酒。

“那个蝴蝶号上调酒师做的饮料……”林从沚蹙起眉心,“实在是,好难喝,倒海里我都怕把鱼毒死。”

“后来蓝春号上的调酒师怎么样?”

“中规中矩吧。”林从沚说。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两个人还真的聊起来了,毫无戒备也没有压力,搞得林从沚有点想抽烟。他低头揉揉眼睛,最后问:“所以今天来取画?还是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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