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怔住,紧紧抿着唇,无助地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滚落。
这些年筑构的心墙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任何人来质问她都可以坦然面对,唯独不能坦然面对他。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发红的眼眸看向他。
他狭长的眸子冰冷而猩红,眸底是被压抑着的滔天怒意,额头青筋暴起,冷白的肌肤因为愤怒而变成了红色。
像是处于暴怒边缘的猛兽,随时可能把她撕碎。
若不是他自控力素来极好,只怕已经把她撕了。
苏晚晚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颤抖的声音平静:“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陆行简紧紧咬着牙,俯下身,双手撑着轮椅扶手,低头靠近她的脸,看着苏晚晚的眼睛:“所以,你就不要它?”
这几个字特别轻,却仿佛重逾千斤,用尽他全身的力气才从他牙缝里挤出来。
苏晚晚不得不往后仰头,躲避他的压迫,“不是的。我们的船遭遇水匪,三月初的江水特别冷,我在水里泡太久,伤了身子,孩子……”
她顿了顿,声音没那么抖了,“后来,没保住。”
陆行简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声音沙哑得厉害,“没打算让我知道它的存在?”
苏晚晚被迫抬起下巴,却一直垂着眸,两行清泪滚落,“反正孩子没了,我已经嫁人,你那会儿也要娶太子妃,没必要多这个事。”
他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看着是在笑,却带着说不出的苦涩与难过,“你可真体贴。”
苏晚晚越来越平静,“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再提也没必要。处理完魏国公府的事,我就会跟父亲回洛阳,和你不会再有交集。过去的事,忘了吧。”
陆行简沉默很久,终于缓缓站直身子,微微仰起头,闭着眼站在原地。
微风吹过,点点桂花落在他肩上、发上。
苏晚晚也只是在轮椅上静静坐着,失神。
空气里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静谧得让人伤心。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影子都很长,如同两座永远不可能靠近的山峰。
等她回过神,天色黑沉沉的,苏晚樱拿来薄毯盖在她腿上,关切地看着她。
她四顾了一番,陆行简已经不见踪影。
苏南回来得很晚,还是过来找苏晚晚,脸色有几分凝重:“事情越来越复杂,荣王陆佑廷明天要去魏国公府,坊间传言,你当年怀的是他的骨肉。”
苏晚晚有些意外,没想到荣王还要往这趟浑水里搅合。
“父亲,我明天也过去。”
苏南皱眉:“这事对你伤害太大,你不用去,在家好好歇着便是。”
苏晚晚鼻子微微发酸。
她和父亲并不亲厚,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即便当年回家小住半月,父亲也是每天早出晚归忙碌事务,压根没和她吃过几次饭,说过几次话。
那时候父亲已经娶了续弦,刚生了弟弟,他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她不过是冠着苏家姓氏的外人。
如果不是这次父亲进京,他们一点儿都不熟悉。
没想到父亲不曾问她半句,更不曾责备过她,只是让她安心度日。
反而独自去应付这次徐家的发难。
“我要去的,荣王不比旁人,他比较了解我,若是说了什么话我不在场,反而不好办。”苏晚晚比较理性地分析利弊。
苏南还是答应了。
荣王作为先帝幼弟,成亲多年却一直没有像其他藩王那样离京就藩,能力和野心就可见一斑。
先帝只有陆行简这一个儿子。
陆行简至今没有子嗣。
还在京城的亲王,只有陆佑廷一个。
如果哪一天皇帝出了意外,荣王就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他的岳父如今可是五城兵马司指挥呢。
这种平日里低调得不得了的亲王参与进来,不可掉以轻心。
第二天苏晚晚回到魏国公府时,荣王陆佑廷已经到了。
他笑得如沐春风:“晚晚,身子可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