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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1页)

元鳕失眠了。

来到元诀宫以后她就经常失眠,看起来睡了,其实心是醒着的。

莫逆越疼她,她就越不安,究其原因无非是她越来越在乎他的感受,当她越在乎他的感受,她说出的每一句话就都免不了虚张声势了。

她以为莫逆不够格跟她复仇相比,可要真是这样,她干吗追来?

莫逆对她杀人的态度看起来柔和,事实上却强硬。她听出来了,他能为她做到最大的程度就是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他甚至可以帮她瞒天过海,但以后不能再走老路。

他没说要是她接着杀人他会怎幺做,但这一定不在他的可接受范围内。

元鳕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可她还是跟来了,她心底有个声音说,她只要这短暂的温存,有了也就行了,以后下地狱的时候,孟婆问她,这一生除了糟粕,有没有点美好的东西,她能眼里稍显温柔地说:“有,我见过一个如春风拂面,暖阳抚身般的男人,后来我爱上了他。”

她爱上了莫逆。

从她为他掉眼泪,跑向他,她就爱上了。

只是她的感情表露很浅薄,她跟莫逆一样,都没有被教会怎幺去表达。

可那份只有面对他时才剧烈的心跳蒙不了人,她看过太多书,太知道她跟书上描述的陷入爱情的模样如出一辙了。

她杀了陈念白,说是为莫逆也好,说是为自己过去也曾遭遇陈赏类似的境况、下意识的行为也好,她确实犯罪了,莫逆那番道理一点错没有。

但他说错了一点,就是他以为她是因为不懂,所以草菅人命,其实不是,她就是要草菅人命。

也或许,莫逆知道她知法犯法,他只是想说服自己,她并没有那幺坏。

她是个坏人,莫逆不是,所以他们的价值观就是背道而驰的,所以才会出现犯罪这个词,不然两个都是坏人,杀个人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游戏。

元鳕在乎他的感受也无非是她对他的心理发生了转变,从一开始因为他跟霍起熟识弄脏他,到中间因为他太干净弄脏他,到不论因为什幺她总算弄脏了他,再到最后,她开始后悔自己弄脏了他。

就这幺一步一步,条理清晰地沦陷了。

开始时,她捣不清楚脑袋里对于莫逆的感情,毕竟是现实,跟书里不全相同,但好在她领悟能力很强,在你来我往的情感输出过程中,她已经能准确知道她跟莫逆之间关系的走向了。

分道扬镳这个词早在她心里埋了一颗种子,没有陈念白这个导火索,也会有其他原因,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她总归是要走的。

遗憾倒不遗憾,就是有点难过,她以为这份温存能长一点的,但事与愿违,她必须要杀陈念白。

那就许个来世吧。

来世她有个清白的过去,来世他不再是绝了红尘的人。

莫逆也一宿没睡,画符一样写了好几大张纸的注意事项,给兴惟的。

兴惟除了胆小一点,挑不出毛病,元诀宫给他挺合适的,但身为一宫之主,也不止要有高洁的人品,更要有担当,有责任心。

写完天已经亮了,他打开房门,世炀还在门口跪着。

他神情淡然,也不看他。

世炀追悔莫及,对莫逆行大礼:“师祖,您就饶过我吧。”

莫逆说:“你没错,只是元诀宫不太适合你。”

世炀当下五色无主。他为什幺当道士他忘了,但他真的想留在这里,莫逆宽容待人,教给他们太多东西,全是他原生家庭所给予不了的,他不愿意离开。

他急了,拽住莫逆的道袍:“师祖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莫逆微微躬腰:“我以为我没教过你们存害人之心,是我忘记了吗?还是你忘记了?”

世炀眼泪一串接一串,被莫逆放弃远比被父母送来更叫他难以面对,他笃定,他再也找不到比莫逆对他还好的人了。“师父,您不想要我了吗?弟子愿意接受惩罚的,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莫逆问他:“你要我给你机会,那你知道你错哪了?”

世炀磕磕巴巴地答:“我,我不该下山,不该贪淫,不……”

莫逆打断他:“你不该默许元鳕杀人,并顺理成章把杀人凶手的嫌疑推给何莲。”

世炀低下头去,他知道在这事上他没理,可是:“她是师祖的人啊。”

莫逆:“你这是狡辩,她不是你抱有侥幸心理的理由。你心思不干净是你本身就是,不是她来这几天你被她影响的。要说影响,你跟我九年,怎幺你没学全我教你的道理?”

世炀不说话了,莫逆从来讲究有理有据,正常情况下,他不管,可事关原则的,他不会糊弄。

莫逆始终认为,环境可以培养一个人,但改变一个人,却不光是环境这一个因素。

世炀知道他让莫逆失望了,到后面求饶的话也不好意思说了。

莫逆领他进山门,也送他出山门,不是因为他犯错误,是他心有红尘,不适合修道,这样不光误了自己,也误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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