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被司玄夜收入门下四年之久,他多数时间,都是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样,那还是安九第一次看见司玄夜脸上有那么浓重的表情,可见他心中的厌恶之深重。
他甚至觉得司玄夜会揍他……虽然揍是没揍,但最后却被他剥了灵根。
安九想起那种仿佛被抽出了筋骨的痛,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样一个一心大道的强大修士,最后还是跌下神坛,和安云歌在一起了。安九看到这里时,真的很难接受,同样的,经历了昨晚的事,他也感觉很难接受……那种原本高高在上的神祇,真的被玷污了的难受。
安九现在也无法再以倾慕的心情面对司玄夜了,反而抓心挠肺的想躲。
爱是不敢爱了,剩下的感情就十分复杂了,而且司玄夜留给他的痛才是更真实的,反正逃避痛苦,就是人类的本能。
安九很规矩的缩成一只鹌鹑,这样的态度,惹得司玄夜多看了他一眼。
以前的安九很粘他,少年就差把自己的心思写在脸上。
但司玄夜对他向来无感,何况安九的喜欢,夹带着几分攀附意味……和那些莫名就想和他套近乎,利用他的名头获取利益的卑劣小人没有差别。
今天倒是安分得多,司玄夜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主动询问。
“这段日子你就待在东岐之巅,我会给你调理身子……不许乱吃东西,不许到处乱跑,别跟本尊惹麻烦。”司玄夜警告一番,随后也起身离开。
房间留给安九也无所谓,他很少会住这边。
司玄夜走后,安九等了一会儿,便从床上跳下来,揉着肚子,想要溜出去探查下环境。
东岐之巅就只有山巅这一片了,连后山都去不了,雪念那些个野鸡灵果也没法惦记了。
司玄夜还说要给他调理身体,不许他吃东西,调理了能干嘛?养好了就开宰?
安九才不要,调什么调?他过去十六年都这样过来了,还有什么好调的。
但他也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挑衅司玄夜,最终是去外边儿转了一圈儿,凭借一些幼时经验,找了一些能吃的草根草茎垫垫胃,然后就回去睡觉了,早点睡着就不饿了,而且这一天确实经历了太多,安九也觉得很疲惫,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深眠状态。
而安九不知道,在他睡着后不久,一些星星点点的荧光,从他后颈处溢出,随后扩散至全身,形成一道莹白的光膜,将安九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荧光的光芒很微弱,不靠近床榻根本看不见,于是也不会有人发现房间里的异常。
这个荧光持续了大概大半个时辰才慢慢散去,如同出现时那般,那些荧光又回到了他的后颈处。
因为后颈有头发遮掩,以至于从昨晚到现在,和安九接触过的人,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后颈的异常。
如果安九撩开自己的长发看一看,就会发现,他的后颈上多了一个银色纹路的纹身。
不过现在,谁都还没发现这个秘密……
翌日清晨。
方郁鹤一大早就来给安九送辟谷丹了,辟谷丹的材料简单,他炼起来十分容易,一晚上两炉轻轻松松。
早上来东岐之巅前,他还顺道儿去了趟外门,给安九带了一笼肉馅儿的大个儿包子。
方郁鹤向来是不敲安九门的,他都直接踹门进。
不过这里到底是微月剑尊的地盘儿,所以方郁鹤今天没有踹门,难得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连安九都没被惊醒。
房间里的少年睡得真香。
方郁鹤本来是想进来捉弄他的,却在看见安九时,莫名没了动作。
睡着的安九看上去更显得年纪小了,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抹黛色,一张小脸看上去还没方郁鹤巴掌大,面上干干净净的,皮肤状态很好,看上去就感觉很好捏。
方郁鹤想起自己没少捏……咳,手感确实很好。
这样不吵不闹不使坏时,方郁鹤才清晰的感知到,安九还是个小孩……
这小孩现在四仰八叉的躺在踏上,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那小嘴时不时砸吧两下,嘴边还有刻意的水痕,过了一会儿,脸上还出现了傻傻的笑,这一咧嘴,口水就淌得更欢了。
安九确实做了个美梦。
他梦见自己在啃鸡腿!
上辈子快死的那会儿,一条野狗不知打哪儿捡到一只鸡腿,就在他旁边用爪子摁着,用舌头舔来舔去,不舍得直接吃。
安九在一旁看得眼睛红得滴血,他要不是四肢都废了,他是拼着条烂命也肯定要去抢夺的,反正饿死也是死,他就算被野狗咬死,也一定要在死前尝一口鸡腿味儿……
其实那个阶段的安九,意识还没出现障碍,他还有强烈的求生意志,所以才会想要跟野狗强食,如果不是他动不了,以安九的心性,完全不至于死得这样憋屈。
被饿死的最后阶段,是意识恍惚,四肢浮肿,然后死亡。
所以鸡腿成了安九生命里,最后渴望的食物,以至于他现在,做梦都在啃鸡腿……
梦里全是鸡腿,下的鸡腿雨,安九捞一个啃一口,转头又去捞另一个,像一只畅游在鸡腿海的狗子,快乐得不得了。
而且这些鸡腿是真的有香味,便越发让安九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他追随着香味往前一扑,嘴里却啃了个空,牙齿一嗑,感觉到一阵酸涩的疼。
安九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自己面前一个大包子,他呢喃一句‘鸡腿包子’,便撑起身子又张嘴想去咬住。
散发着肉香的包子长了腿,安九追了两下,直至完全坐起身子,他才意识到不对……这不是包子在跑,这是有人在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