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人:“微……”
勇毅伯指着安大人道:“千错万错,都是微臣之过。若在安大人辱骂家中女儿的时候,微臣忍住了就好了。”
安大人:“臣没有……”
勇毅伯继续虎目含泪:“都是微臣不好。微臣身为武将,如何能干涉百姓民生之事?安大人说的倒也在理。”他忽然超大声:“只是微臣有句话要说与安大人,女儿也是微臣所出,你安大人只将儿子视作子嗣,我将自己的女儿也视作子嗣,又关你安大人什么事!莫要太多管闲事了!”
安大人:……
我滴个乖乖,谁说武将就不会说话了。这勇毅伯不是说的有条有理呢,真是神也是他鬼也是他,什么话都叫他给说完了。那我还能说什么?你勇毅伯真的太会装可怜了。这是你的素日为人么?
他抬眼看秦严:“还请官家为微臣做主。”如今也只能指望官家公平断案了。
秦严一脸威严,嘴角勾勒出不可冒犯的冷意,“朕只有一句要问安大人的,女儿若不算子嗣,那祖母是如何即位的?”
“!”安大人吓得面色煞白煞白的,只觉得官家的话仿佛冷透了整条脊梁,此时此刻他如坠冰窖,方才他已经说出来的话反反复复地回放在他脑海中。悔意密密麻麻地涌上心头。
“微臣不敢冒犯文皇帝。是微臣口无遮拦,还请官家宽恕。”
安大人认了栽,瘫软在地,整个人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其他朝臣们也都吓得不敢吭声了。反对派们自是心中一寒,只是叫官家断一下勇毅伯和安大人的案子,官家却跳脱出去,骤然发问,问的还是这么敏感的话题。是啊,你说女儿不算子嗣,又将以女儿继承父皇皇位的明章女帝置于何位?难不成明章女帝是造反上位的么?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官家是女帝的亲孙子,又是女帝自小带在身边的,早早就立为皇太孙,女帝待他倒比待亲儿子还要亲厚。
如今他们出言不逊,隐隐有指摘女帝之意,当孙子的如何不生气!
秦严神情冷肃:“你还没有回答朕。”
是啊,官家可是问出了口的。朕的祖母,是如何即位的?
安大人浑身颤抖,强撑着全身的勇气道:“文皇帝天资聪颖,受神宗皇父遗命,被立为新君。”
这就是史书上所说,至于后宫、总是、朝臣是如何纠缠相斗,如何短暂平衡,如何同意暂时立秦懿为帝的,这些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言明的。
“安大人既然知道如此,下回可不要再说出女儿就不是子嗣的话了。”秦严轻笑一声。可在座众人都知道,这笑意中携带的警告是多么冰寒逼人。
就连并不介意京兆尹上书的一些官员,从未反对过女子继承的,也都心里一紧。官家威严愈重,本就不是可以触及底线的。
唯独勇毅伯心中高兴得很,今天官家都是站在女子这一边,恐怕他女儿袭爵一事,真的有可能实现!
官家英明啊!文皇帝英明啊!我陈思言宣布,从今日起,文皇帝就是我心目中最崇敬的皇帝!
安大人称是,可谁都知道,他很快就要倒霉了。开罪了官家,又有对明章女帝不敬之嫌,谁能容得下他?
仍有头铁之人出列道:“官家,文皇帝之功勋,微臣等自是铭记于心。女子应当也为子嗣,只是若人人都能女子继承家业,岂不是乱了世道?文皇帝英明神武,可几千年才能出一个文皇帝这般英主。旁人家中呢?勋贵家中呢?我朝女子中难道有这么多明秀之人么?”
到时候岂不是到处都是女国公、女侯爷、女将军?这还得了?
当然,这人吸取了前面的教训,特意点了“文皇帝英主”一事,意在绕开这个特例来谈这件事。也是委婉地提醒官家,我没说你祖母哈。
旁人还未说话,勇毅伯就心中着急起来。“房相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把他这个大老粗都憋的会说成语了,他大手一指最前方的人,“林相莫非不是明秀之人?”
位于朝臣最前方的,正是林相林纷,历经三朝的女相,屹立不倒。
只是平日里林相十分低调,近年来除了一些重要事情,轻易不会张口,也有半隐退之意,给新人腾位置的意思。
林相微微一笑:“勇毅伯谬赞了。”
房东泷和顾瑾二人都是参知政事,人称一声副相,可在林相这个老前辈面前都是要低头行礼的。现在勇毅伯那个二愣子直指林相,房东泷如何敢担下这等干系:“臣并无此意。林相是我朝肱骨之臣,夙夜奉公,德高望重,臣一向最为敬服。”
心里忍不住骂道,他娘的,勇毅伯怎么忽然聪明了起来,说谁都好,哪怕是朝中除了林相之外的任何一个女官,他都有把握把场面圆回去。
只有林相,也惟有林相!
这种独一无二的地位,只有林相完全致仕了,女官的阴影才能够彻底消除。他们只要等着就是了……就像太上皇即位之初,慢慢地将女官抹去,慢慢地将母亲的阴影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