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一年后的一天夜里,家里闯进五个盗贼。她将女儿藏在床下,只身冲出去阻挡。
盗贼从家里没有搜出任何贵重财物,气急败坏下要冲她下手。
大刀举起,寒光刺目,眼看大刀落下,她下意识伸出手臂阻挡。突然一位身着粗布细麻衣的男人冲出来挡在她面前,硬生生替她挡下了一刀,温热的血溅了她一头一脸。耳边响起她的尖叫声,男人冲她一笑,头一歪,咽了气。
这时隔壁邻居同一妇人跑来,见到眼前情景,妇人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两人是邻居大嫂远房亲戚,昨日来家里走亲戚,天色晚了,便在家中暂住一晚。男人半夜入厕,听到这边有异动,便跑来查看,谁料竟遭遇此横祸。
天亮之后,她才知昨晚的妇人竟是多年前带着媒人上门提亲的那个妇人。她细想之下,后背凉。
妇人在她家哭骂了三天,杨柳请人到衙里报了官。经官府查过,确定是盗贼所为,村长呵令邻居将人强行送走,此事才算罢了。
斗转星移,五年过去,战争胜利,村里被抓的壮丁一个接一个的回来了。
可她家的五个男人仿佛消失了一样,总也不再踪影。再后来,女儿成了亲。家中只剩下她一人,女儿不放心,便带着夫婿孩子住到家里陪着她。
她不相信公公夫君以及三个儿子一个都没活下来,日日站在门口的枣花下向远处眺望,风雨无阻。
她日日从日出东方等到夕阳落山,从黑等到了头花白,等到了外孙女出落成大姑娘从家中出嫁。
女儿劝她不要等了,她恍若无闻,依旧如故。
又是一年冬日的清晨,她打开院门,踏出院子。一眼便见门外柴堆里趴着一个秃头和尚,他双眼紧闭,面色青紫,全身冻得僵硬。
杨柳急忙唤来女婿,将人背回屋里,烧热了炕,喂了细米粥,才将人从地狱里拉了回来。
和尚是云游的高僧,三天没有进水米,夜间路过村子眼前黑,昏倒在柴堆里。
高僧得知她家遭遇,给出了一句话,“你家儿子还在,只是被人困住,无法回家。你公公和夫君早已不在人世,无需再等。”
女人身子一僵,泪水无声落下。
高僧又道:“女施主无需担忧,你与你家夫君有三世情缘,他会等着你的。”
高僧休息好告辞,杨柳将家中仅存的面粉做成饼子包好塞到了他怀里。
杨柳带着女儿女婿为公公和夫君立了衣冠冢,继续立在村口等着儿子们归家。
日落月升,女人银佝偻了身子。
头花白的女儿为她搬来了椅子放到枣树下,小重外孙在她身边嬉闹。她沟壑纵横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满眼慈祥地看着孩子们。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瘦骨嶙峋的身子慢慢从椅子上滑落于地。
她手中紧紧捏着成亲时夫君送她的红枣木簪,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女儿手中拿着薄毯从家中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母亲,手中毯子滑落,眼泪无声落地。
姜沐夏眼前情景一转,又来到了她前世唐仲白尹玉生布法的那间屋子。
她清晰地看到在尹玉生陷入火中之中,眼瞅着马上就要消失之时,是唐三端起门口的铜盆,一盆水泼了过去,尹玉生全体迸出金光,金光波及到唐三身上,将他击得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躺在木板上的唐仲白手腕的血一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在地上形成一道沟壑流向尹玉生所在的蒲团前。
金光迸之时,沾染上他的血迹,突然冲出天际。
姜沐夏双目被金光刺得生疼,她抬手捂住双眼。
再睁眼,却看到了头花白的唐仲白一脸殷切地坐在床边盯着她。见她醒转,他甚是欣喜,坐直身子握紧她的手放在胸前,眼中点点星光。
她抬起手帮他抹掉眼角的泪水,笑道:“怎么了?”
唐仲白将头埋在她怀中,她眸光渐深,想起了梦中的情景。
原来她们是三世情缘,现在的这一世是他们的第三世。
也就是说,他们的缘分马上就要到头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
她感觉胸膛一阵憋闷,失落感铺天盖地袭来。望着他花白的丝,她心中万般不舍。
如果她没有猜错,他们两个的三世情缘,世世都不得善果。是第一世她救的那位老僧为报她一饭之恩,投生在成了尹玉生。在第二世为了帮她,被人打成废人,落到寺中得师父教化后,如她一般得知了前尘往事。
继而生出帮他们圆梦,助两人得以一世圆满。
她脑子一片清明,原来上天在让她梦到前尘往事,是在警示——她的日子不多了。
她无奈一笑,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只觉眼前黑,胸腔刺痛。她咬着牙,脸色丝毫未变地将疼痛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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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踩到地面,身子有种虚浮感,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了棉花之上。
她一个踉跄,唐仲白上前一步将人扶住。
她回头微微一笑,声音有些嘶哑,“没事的,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了。”
她让丫鬟为她上了妆,打起全部精神去见远道而来的亲人。
青红待在院里,手脚不停地忙着整理衣物打扫屋子,她眼圈泛红,不敢跟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