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谢奕面色复杂,上次的事他也亲眼所见,并不觉得陈芸做错了什么,但是眼前痛不欲生满怀仇恨的仆妇,固然可恨,但也是个可怜人。
若不是旱灾他们吃不上饭,仆妇的孩子怎么会体弱多病,只为了一篮子馒头,就搭上了人命官司,让人心狠至此。
“这样的人我也不能继续留着,打上十板子移交县衙吧。”
作为奴婢对主人图谋不轨,做出下毒这样的恶事,大概会被判流放吧,也算是罪有应得。
陈芸面色有些沉重,吩咐了管事后,就出了柴房。
“昨晚你说的那个计划,我们重新再商量一下吧。”
谢奕跟在陈芸身后良久,在进屋前,突然出声道。
棋局
成亲后也算是两个多月了,这是两人第一次平心静气的相对而坐,进行正经的谈话。
“我们也不能住在庄子上太久,最晚后天就要回去了,后续的事你打算派谁盯着?”
商量了很久总算有了雏形,谢奕喝了碗凉茶润了润喉咙,不放心的问道。
“你那里有能用的人吗?没有的话,就让予深盯着好了。我爹还没有让他出仕的计划,反正他也是尽日的读书瞎混,交给他锻炼锻炼也好。”
沉吟了一下,陈芸就想到了人选,自己还有个给力的侄子啊。
想起那个总是笑吟吟的但是莫名对自己有敌意的年轻人,谢奕突然问了一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唉?”
陈芸愣了一下,然后才哈哈一笑。
“是啊,你还不算傻的太厉害嘛。予深确实不喜欢你啊,你也不想想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脑残事,我的娘家人怎么可能喜欢你。想想啊,之前你大姐和你姐夫因为一个妾闹崩了,你会喜欢你姐夫吗?”
陈芸继续无压力的翻着旧账,顺便把之前予深见过的谢奕和朋友在酒楼吐槽自己的那一幕也说了。
“他听见了?”
有点尴尬的摸了摸下巴,谢奕暗自回想上次在庄子上,自己被陈氏射了三箭吓晕过去,醒来后,怎么看予深怎么觉得像在幸灾乐祸,果然不是错觉啊。
“他还用担心你吃亏吗?你对我更不好啊!”
现在想想成亲前和成亲后经历的事,谢奕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讪讪的感叹着。
从前的他还是太掉以轻心了啊,以为娶妻影响不了自己的生活,反正只是为了父母之命而娶的,喜欢就多往正房里走几次,不喜欢总还有别的美人能够安慰自己。
只要正妻能够贤惠大度就够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软玉温香呢。
但是陈氏愣是用实际行动给了他当头一棒,把他的连同尊严,一起踩在脚下碾压。
“你做的那些事哪里配我对你好,没打死你都是我太善良了。”
陈芸用锦帕抹着额上的汗珠,看着谢奕嗤笑道。
她是不会告诉谢奕的,曾经一度想直接废了他了事,免得整日被他们家的人扯入低端又无聊的宅斗,膈应的要命。
“我……”
谢奕说了一个字,就自觉地哑了声音,难得的竟然对自己从前的所为感觉有点羞愧。
明明之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女人不贤惠还叫女人吗?全大秦所有官宦世家的大妇,都得对小妾大度宽和,对庶子女爱如己出,凭什么陈氏不能做到。
但是现在,他经历了这么多,自己姐姐对待妾室的态度他也看到了,加上陈芸明示暗示的说着他爹这些年没有庶出子嗣,必然有他娘的因素,还有外表贤惠的大嫂竟然和公爹偷情,他再也不能理直气壮的要求陈氏必须做到自己所想的那样。
就连他的家人自己都做不到,真的没脸要求别人了,之前他们连同谢奕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确如陈氏所说的那样,“严于律人,宽以待几”。
谢奕感觉腰板在陈芸面前都无法挺直,以前的自己,确实太自以为是了。
女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性格脾气,夫妻一场,做丈夫的不该只用贤惠与否来判断衡量妻子,用三心二意来换取她的全心全意。
而且,谢奕觉得,自己应该勇敢的承认,抛去先前他的偏见,实际上陈氏并不是他认为的那样粗鲁浅薄又无知的妇人。
他只是过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并不柔弱,并不胆小,也并不渴求夫君怜爱,不需要装模作样的贤惠,在他面前毫无矫饰,也不把他放在眼里,所有内宅贵女的气质一丝也无。
但是她强势,聪慧,有勇有谋,还有出色的身手,甚至比他这个男子还要关心百姓疾苦,能够真正的心忧天下,她并不是依靠他为生的菟丝花,反而更像是能带着灯火在前方指引他。
曾经在飞蝗群中,她意料之外的反身回去救他,牵着他的手,承诺绝不放开,那一路前行的过程中,竟奇异的让他心生信赖。
外表清艳绝美,弱骨之姿,实际上内心强悍崇尚暴力,这样的反差,多么迷人啊。
就连曾经陈芸射了他三箭,此时想来,心里念的也不是旧怨,反而对那红衣黑发,如烟霞般璀璨的人充满了惊艳。
“好了,过去的就算了,就像之前讲和时说的那样,你对我退一步,我也对你退一步。人嘛,都是将心比心的,我不给你找个兄弟,你就也不要找小妾让我闹心了。”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阵,陈芸不理会若有所思的谢奕,只是不耐烦的作了总结。
谢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