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工头。”迟朝衍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谢子衿哼了哼。
迟朝衍凝着谢子衿的眸光带着几分明目张胆,有点诡计多端地说,“我这人睡觉不老实。”
“所以呢?”
“可能会有突发性梦游症。”
“什么叫突发性梦游症?”
“突然就梦游了,未经确诊。”
谢子衿的嗓音有点糊,认真地提建议,“迟朝衍,你小子毛病挺多,建议到医院挂个全科检查。”
“……”
迟朝衍的眼眸亮晶晶的,不怀好意地说,“若是我今晚突发梦游,爬了你的床,你不会生气吧?”
沉默了片刻,谢子衿冷不丁地回,“若是我今晚突发梦游,打断你两条狗腿,你不会生气吧?”
迟朝衍一阵心肌梗塞,担心真的会断头,哈哈两声,“谢谢谢工头,把我多年的突发性梦游症治好了。”
“不客气。”谢子衿有点幽默地回,“全心全意为他人排忧解难,是我国当代青年的责任与担当。”
迟朝衍:“……”
谢子衿确实是困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失去意识前,嘴里嘀咕了一句,“……迟朝衍,你小子其实也没那么混蛋……”
黑暗里,迟朝衍压了压上扬的嘴角,低声说,“谢子衿,我只对你混蛋啊。”
我不够特别,怎么引起你的注意?
建筑制图课,谢子衿一手握笔一手按着尺子,在测算数据,专心致志地画图。
林落脑袋凑过来,“衿哥啊,两晚都住人家宿舍,是不是要礼貌性地请人家吃个饭啊?”
谢子衿没吭声,将数据记下来,字迹依旧工整清晰,整整齐齐排成两列。
对于请吃饭的建议,他保留意见。
那条狗的收留之恩,确实得报,但是和狗同桌吃饭,他还得再三思考。
林落张嘴就来,“这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呃,三回酿酿酱酱!”
谢子衿的冷眼甩过来,“三天不揍你,皮痒了是吧。”
蹦哒的林落一秒就老实了,赶紧低头,拿起铅笔,装模作样要画图了。他死心不心地说,“衿哥,我是觉得,你和迟朝衍其实也没必要那么冲,还是能和平相处的。你想想,你俩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两晚,都没发生命案,这不挺融洽的吗?”
“好好画图。”谢子衿宁扫了一眼林落那大型的笔袋,是他的两倍大,嘀咕了一句,“差生文具多。”
林落转了转手中的铅笔,耷拉着脑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真想选建筑学的,就是倒霉最后一名被录上了。”
“我爸非要我填,说什么毕了业以后,直接进他的公司,一条龙服务,把我的人生规划得死死的,也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真□□。”
“一句为你好,就把我所有的兴趣爱好都抹杀了,明明人生是我的,我似乎没有太大的选择权……我家大人总是这样,提前铺一条路,压根就不在乎我的感受,只把我当提线木偶。”
“我有时候真羡慕你,老实说是挺苦的,至少无拘无束,不用应对复杂的家庭关系,不用活在装饰好的牢笼里,可以放飞自我。”
谢子衿手中的笔一顿,垂下眼皮,敛去眸底的暗光,“有人管和没人管,是不一样的境遇,没有必要谁羡慕谁。”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同身受。
“你家的行事风格,我保留意见。但是偶尔也可以从父母的角度出发,你的父亲出于过度的关爱,他以过来人的身份,为你规避挫折,将风险降到最低,那是他认为的最优选择,他想把最优的给你。”
父母的爱很热烈,只有偶尔没有把握尺度,越界了。
林落撇了撇嘴,愁眉苦脸地看着谢子衿,“衿哥,你再换位思考,若是你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办?”
不等谢子衿回答,林落立马硬气地说,“要是你,你这么猛,肯定是拼死反抗,分分钟离家出走,就我怂……”
谢子衿笑了笑,“若我十四岁,我会摔门就走,毕竟青春期,该有的叛逆,总得有一点。”
林落问,“现在呢?”
谢子衿拿起橡皮,将偏差了几毫米的线擦掉,“要是现在,只能心平气和,我会更倾向找一个维系家庭关系的平衡点,实现双方对话,有效沟通,最大限度地达成共识。”
“我爸非常固执,一意孤行的老顽固,一般无法心平气和沟通。”林落又气馁了。
谢子衿看向了林落,“你记得吗,高二时,南城迎来最严重的寒冬,你摔断了腿,你爸在外出差,暴风雨影响航班,他开了二十多小时的车赶回来看你。”
“他在医院陪了你一整晚,他那么疲惫,依旧心心念念你喜欢吃陆华记的玉米鲜肉饺子。第二天天刚亮,他就跑去买饺子,去早了,站在别人店门口吹了半个多小时寒风,忘了带保温盒,怕凉了,捂在怀里带回来的。”
“父爱好像总是稍显腼腆一些,他没好意思告诉你,托我给你送进去的。你小子没良心,只顾着吃,却没有想过谁去买的怎么买的。”
林落一听,又被感动了,眼眶莫名地有点红了,“那……要不我还是听从他安排吧……”
“没让你放弃自己的梦想,长点志气,好好谈谈。”谢子衿拍了拍林落的肩膀,“你爸是挺固执,但心中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那一地方,给你留了位置的。”
被鼓励的林落点了点,“嗯,我试试。”
觉得气氛变得有点凝重,谢子衿开了一句玩笑,“要是你被赶出家门了,我介绍你去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