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安苦笑。
刑氏孟氏面含怨气,颇为不忿。
李纤凝道:“我想单独询问二位姨娘,还请庾老板行个方便。”
庾安会意,带着老俞退了出去。
这头没等李纤凝开口盘问,两个姨娘先迫切地解释,“官爷,你别听那个疯……娘子胡言乱语,她没了儿子,失心疯了,我们才没有毒害冬儿,叫我们害我们也弄不来毒药,到生药铺买砒霜那是要受盘查的,年龄、名字、身份、住址,买砒霜的用途一样不能少,我们若是买了,您一查便知。”
刑氏附和:“是呀,我们纵是毒也毒孩子娘,跟个孩子过不去干嘛。”
孟氏瞥她。刑氏自知失言,神色讪讪,“官爷,我就是随口说说,不是真要毒她,您千万别误会。”
李纤凝未置可否,左腿叠右腿上,“冬儿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怪讨人喜欢的,嘴巴也甜,一口一个姨娘地叫我们。我房里养了一只画眉鸟,他经常捉虫喂它。后来鸟叫毛团子叼走了,羽毛根根给扯掉,又不吃。无毛鸡仔似的躺在花畦里,冬儿看见了,那个哭啊,比我还伤心。”
“是呀是呀。”刑氏附和孟氏,“怪好的一个孩子,又不似别的孩子一天到晚没个安分讨人嫌,平白死了真可惜。我还哭了好几场呢。怎么就成我们毒害的,郎君还要因此打发我们,真真冤死了。”
刑氏说到伤心处,淌眼抹泪。
四月的阳光和煦宜人,厅门外一片白耀耀,光华如匹练,由天际倾泻而下。
八九岁的男孩子突兀地闯到白光中间,举着纱网网蝴蝶。没等网到手,颊上惨被批了一记,“弟弟才走几天,尸骨未寒,你不知伤心,只知道玩,跑来跑去的惹你娘伤心,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畜生。”
庾安怒不可遏,揪着孩子的耳朵给人提溜走了。
孩子挨了一巴掌又遭拧耳,竟然不哭不闹,安静异样。
“那孩子是……?”
“噢,那是郎君与他的亡妻穆氏的儿子,唤作庆儿。”
“那孩子挨了打,怎的不哭?”解小菲好奇道。
“他就那副德性,性格阴阴沉沉,一张脸跟吊丧似的,一年到头不见得讲几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哑巴。连郎君自己也不喜他这个儿子。打骂是家常便饭。”
“那他对冬儿好吗?”解小菲接着问。
“冬儿活泼可爱,讨人喜欢,他爹爹怎么可能对他不好。”
“仅仅因为不会讨大人喜欢就被讨厌,这孩子也太可怜了。”解小菲为庆儿鸣不平。
没人接他的话。
从庾家出来,沿十字大街北行,李纤凝脑海里思索的全是方才的情景。
孟刑二人不似说谎,她们确无理由谋害冬儿,不是她们,会是谁呢?再退一步,假设冬儿死于疾病,而非中毒,那么庾娘子何以一口咬定是中毒?据她自己的说法,她好端端的孩子,活蹦乱跳的孩子,旦夕之间死了,不是中毒是什么?孟氏刑氏素与她不睦,不是蓄意报复是什么?
这话听来可笑,没有真凭实据,全凭臆测,看样子就是一个死了孩子的母亲,伤心过度,胡乱攀咬。
实不必当回事。
令李纤凝在意的是庾安的态度。先报官,又四两拨千斤的将人打发走了,仿佛报官只是为了堵妻子的口,叫她消停,没想到庾氏连官府的话也不信,衙门前哭诉申冤。而庾安,分明不想官府介入太深。
平湖之下,别有暗流。
混乱之下,扯不出一个线头,供她顺藤摸瓜。左思右想之下,还得从冬儿的亡故的原因入手,到底是毒杀还是病故,总得有个说法。她打算造访所有给冬儿瞧过病的大夫。
李纤凝前面走着,心思全用来思索案子,不闻他事。解小菲后面同韩杞窃窃私语:“你说,我们是不是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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