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瑟见他如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当真上稳住那头驴,示意白邵雪先上板车。白邵雪四肢并用,算是“爬”上板车,见着十分稳当,刚刚放了心,就忽然觉得身下一晃,有一种要掉下去的感觉。他不由抓紧车沿,“啊”了一声。
等着“啊”完,身下那种晃悠也荡然无存。白邵雪心中清明,立刻抬头去看前面已经侧坐在驴背上的庄瑟,果然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些狡猾和捉弄。
白邵雪实在哭笑不得,伸手招呼在他身上,喝道:“庄车夫,走呀!”
冀云山算不得远,但庄瑟的那头倔驴是真倔,或许是习惯了庄老爹指挥,它跟着庄瑟,一会儿就有了罢工的念头。庄瑟明明在营中是骑乘的好手,什么样的马儿都能应对得当,偏偏对这头驴无可奈何。
白邵雪认为这是老天惩罚他刚刚戏弄自己,也不出手帮忙,只顾着跌在板车上哈哈大笑。
庄瑟无奈,只好慢悠悠的朝冀云山而去。
等到了山脚下,再上山就用不得板车,只能骑驴上去。庄瑟就把板车卸下,让白邵雪骑驴。
“那你呢?”白邵雪问。
庄瑟说:“我牵驴。”
莫名有些好笑,白邵雪也不忍,照旧笑了出来。可真的要骑上这头驴的时候,白邵雪犯了难。他在皇帝离开泗水城之后,的确练习过骑马。可营中的马都是庄瑟亲手选出来的,性格温驯。不像这头驴……
驴背上有鞍子,但白邵雪就是左折腾右折腾上不去。
庄瑟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问他:“要不要帮忙?”
白邵雪假意瞪他:“那不然呢?”
庄瑟本想着借力即可,没想到白邵雪才说完,就挨着他更近了一些:“真的很困难,小庄你得保护我。”
不过是很平常的话,庄瑟却是下意识一僵:“嗯,自然。”
有了这句答复,白邵雪嘿嘿一笑,继续开始往驴背上爬。不过左脚才踩上蹬子,驴就是哼唧一声,后腿颇有些不安分。白邵雪挂在半中央,急了:“小庄,抱住我的腰!”
庄瑟没有想,听了他的话就一把抱住。等到真抱住的时候,鼻尖嗅到桂花香气,才后知后觉,耳尖再度红起来。所幸白邵雪背对着他,没有看到。
白邵雪催他:“推我一把。”
庄瑟不答,手臂上倒是用了力气,还当真把他送上去了。
终于坐稳驴背,白邵雪虚虚抹了一把汗,冲着庄瑟笑:“好小庄,力气真大。”
【作者有话要说】
力气真大??
凝露
倔驴不够温驯,背上有人的时候更甚。
白邵雪坐在晃晃悠悠的驴背上,无一不庆幸着——自己好歹是学过两天骑马,也在庄瑟的引导下放开了些胆子,否则这样颠簸的状态,绝对能让他从驴背上摔下来。
冀云山是燕地名山,一年四季各有景观,因此吸引着诸多人来此游玩。白邵雪不想人多惹眼,因此指了一个人迹罕至的方向,想着就这般随行往前走,或许能发现一些旁人发现不了的美景。
而事实果然如此,如此晃悠两刻钟之后,白邵雪只觉眼前景象从幽深树林忽然变得开阔起来。前方竟然是一片草甸,还开着一望无际的、叫不出名字的小小野花。
这些野花算不得艳丽,只是淡淡的鹅黄色,但胜在开得太多,和草甸一黄一绿交相辉映,居然是一种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这般美景,实在叫白邵雪惊喜。他从前少见这种场面,此时又有豁然开朗之感,因此更是激动万分。他眼睛都要瞪直了,即刻就要奋不顾身从驴背上一跃而下。
见他有起跳的苗头,庄瑟在心中捏了一把汗,身子早就做好准备。
果然在白邵雪跃下之时,他伸出臂膀,将人稳稳的接在怀中。
到底天气还热,两刻钟的行路让白邵雪微微除了一层薄汗,鼻尖上蒙着一层水雾。庄瑟不过是稍加变化角度,就能看到阳光落在那水雾上,形成晶莹剔透的模样。而他细密的绒毛也被太阳光照射着,叫人一眼就看准了。
庄瑟不敢说话。白邵雪看着那片草甸,他就看着他。
忽然,白邵雪推了推他,兴奋道:“小庄!你看呐,果然是神仙之境。”
“嗯。好看。”庄瑟低低应了他,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抱着白邵雪的臂膀。可下一刻,他的手就被人拉住,拉住他的那人拽着他就往前走:“好美啊,能和小庄一起来真的是太好了。”
说完,白邵雪仍嫌不够尽兴,拉着他的手左右晃了晃:“你觉得呢?”
庄瑟微微含了含唇,也跟着说:“我是一样的。”
“一样什么呀……”白邵雪见他不够坦诚,却也没有继续逼问他,反而是拉着他去享受这片美好。
两个人一路进入草甸,刮来的风将花草全全吹动,远望过去简直就如同海上波浪一般。白邵雪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庄瑟的手,蹲下身子,从地上拈起一枝野花来,将它凑近鼻尖仔细嗅:“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有些淡。”
庄瑟说:“我也不大识得这是什么,但或许是凝露吧。”
“凝露?”白邵雪看着手中的小花,觉得这个名字和它的模样有些对不上号:“你为什么说它是凝露?”
庄瑟闻言一笑,从白邵雪处将小花拿了过来,也跟着嗅了嗅:“是我娘告诉我的。她说如果在草甸上看到那种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小花,应当就是凝露。”
“凝露花期短,更是不够珍贵,只要开花定然是一大片。众人看见了,只当它是随风就长的野物,不如那些养在花房中的牡丹芍药好。”庄瑟的声音有些轻,像是落入了从前的记忆中:“所以人们给它的名字也是这般,枝叶上清晨结下的‘凝露’,太阳一照就消失不见,总是在无人问津之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