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来解日月天象,真是颇有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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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皇帝骤然开口,英国公李勣也转过头去看。
他是早于晋王时,便追随于陛下了,据他所知这位太史令比他还要早一点。
李勣就见这位年轻的太史令,在满朝注目下,依旧沉静如许,竟似此刻无人只是御前单独对奏般,有一种不受外物干
扰的宁和笃定。
“回陛下,《系辞》中道:法象莫大乎天地,天象莫大乎日月。”[1]
姜沃目光望着御座,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太极殿里回荡:“故日月当于空,照临于地。”
“降福穰穰,德施周普。”
这便是她认定的日月卦象。
姜沃垂眸,继续道:“故荆王所梦手持日月,只怕是假伪以称命。陛下实不必以之上天示警。”
皇帝颔首。
似是被此语安慰到一般,皇帝终于止了‘伤痛不忍闻’的状态,发话道:“荆王谋反事,朕一任太尉细察。”
长孙无忌闻言,横扫过愤愤不平的宗亲们一眼。
李道宗上前力争道:“陛下!若此事一任太尉,臣等皆不存矣!”
皇帝似有些为难,想了想便对长孙无忌道:“吴王、江夏王,一为兄,一为王叔辈。请太尉切查之,若无实据不可连罪。”又令涉谋反事的诸王先闭门不出,王府亲卫与帐内兵,也先一并交由十六府卫暂管。
姜沃就见李勣起身应是。
如今十六府大将军,正是英国公李勣。
所以,朝上再怎么乱,皇帝也可以不乱,也可以置身事外——
京畿的兵力尽在十六府中,由李勣掌兵,而北衙天子禁军则由中郎将薛仁贵掌,并依旧镇守于玄武门,护卫皇城。
如今托长孙太尉横扫宗室的福,又将各宗亲的亲兵扣下。
兵权在手自无顾虑。
那便乱吧。
皇帝的手指慢悠悠敲了两下御座上龙头
,面上依旧是伤感神色:“谋反罪名甚重,朕不欲冤屈一人。”
“此事朕会慎查慎定刑罚。”
“还有一事,新岁将至,礼部议一议元日大朝会并祭祀之礼。”
诸人震惊:过年?!谁还想着怎么过年!
姜沃垂眸而笑:大概只有皇帝有过年的心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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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后,姜沃奉诏到立政殿。
媚娘亦在侧,正在整理奏疏——这两日奏疏量激增,多的皇帝哪怕通宵都看不完。
见皇帝与姜沃一前一后进门,媚娘不由好奇道:“朝上如何?”
皇帝指了姜沃笑道:“朝局纷乱,然姜卿在朝上好自在,朕只好点名了。”
姜沃幽幽道:“陛下骤然点臣的名,也不怕臣说错话。”
“朕瞧姜卿稳得很。”
说过两句轻松笑语,皇帝正了神色:“朕自晋王起便与姜卿相熟,这些年来朕自信重你,你我君臣彼此心知。”
“但今日朕先于朝堂问及天象,再于朝后,单召姜卿一人来立政殿,便是明示群臣,朕看重于你!”
“接下来这段日子,朕不便做的,便委姜卿去做——替朕看看这朝上诸人心思,激浊扬清明真削伪,选一选这朝上不与太尉一脉同流者,可用者。”
“宗亲是抵不住太尉的。”
今日朝上一场明辩,皇帝看的分明,以长孙无忌和世家今日之权,宗亲无力抵挡。
此番涉事宗亲,哪怕位高如江夏王和吴王,想要在长孙无忌手下保住命,都得靠皇帝提前安
排,出手运作一下。
那在将来,甚至是很快就要到的将来。
他终究要自己出手,从舅舅和世家手中拿回属于他的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