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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落日与新星（第1页）

冬去春来，山间的树木再次抽出新芽，万物在这末世的春天里慢慢复苏，一些关于彼岸计划的详情也陆陆续续被公布。“-22”，这座在建于中国西南的庞大基地公布了她的名字，国籍，编号，定位，任务以及详细规划。而在全球，还会有更多类似的基地正在重建，她们共同构成了“彼岸计划”的“基石”，活下来的人将会被“彼岸计划”联系在一起，只为种族续存的终极目的。此外，随着基础工业建设的推进，涉及人们吃穿住行医疗教育等方面的相关工程也开始规划并实施，人类需要一代又一代地活下去，续存的希望更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不断传承……

“先在白纸中间画个太阳……”中国西北某基地一角，少女的手上握着半截铅笔，坐在她身旁椅子上的父亲让她在发黄的小本上绘制出了一个小圆圈，如同戈壁滩上捡起的一枚并不怎么圆的白玉，但在这个时代的白玉，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价值。

“一年前的秋季，地球的位置可以画在太阳右下角……木星大概在这个位置……棕熊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父亲在她的小本上指指点点，看着她画出的地球如绿豆一般瘪圆。

“是这样吧？”小女孩抬起头，用那张经历过风霜的笑脸面对着夕阳，而夕阳也赠予她一束红光，仿似美丽的红色衣装。

“对。”父亲端起了跟前布

满磨痕的不锈钢茶杯，白开水索然无味。

“棕熊与地球相向而行，两者轨道之间有一个夹角，当他离地球最近的时候，他正处于地球轨道内侧的斜后方。”父亲继续用语言让那几颗渺小的星球飘在她的脑海，而她也将几个小箭头描绘到了小本上。

“根据万有引力定律，棕熊跟地球的引力方向你大概知道吧。”

“这当然知道的。”

“在棕熊引力的拉扯下，地球的公转速度将会降低，同时运行轨迹将会向太阳的方向偏移……”父亲的语言平淡而冰冷，一步一步地将那个模型述诸于她的笔尖，在她眼前一点点地的揭开了末日的面纱，将她引向深渊的边缘，而这个深渊的深度却是一个天文单位，是地球直径的一万多倍，而深渊底部却是能焚尽一切的太阳火海……

“地球……真的会落入太阳吗？”小女孩偏着头问道。

“嗯，正如月亮一样，地球也在坠落……”父亲闭上眼睛点点头，然后睁眼合上了眼前的小本，取下自己的眼镜站了起来，缓缓向前走了几步高举双臂，仿佛想要拥抱那枚红色的落日。

“落日啊！落日！这是地球的落日！”父亲高声喊道，那粗犷的声音在空旷的沙地里传递，惊飞了灌木从里的一只雄鹰。

“地球的落日，地球……终将落日……”小女孩走到父亲身旁靠在他身上，将脸贴在他腰间，落入了虚空深渊的遐想

。

“但这不会是人类的落日……”父亲右手轻轻贴在她后背，与她一起面对落日而立。“你们这一代人，或许将来就会生活在太空城市里，而你们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可能就会在火星的红色天空里欣赏日出日落了。”

“嗯……那时的太阳会是什么颜色？”

“听说会是蓝色……”父亲慢慢的说道，然后俯下身，双手捧起女儿的脸颊说：“但彼岸计划的征途远不止于此，我相信终有一天，人类会在遥远星空里的某颗星星上，开辟适合我们生存的土地，再次建立起我们引以为傲的文明。”

“有那样的星星吗？”燕若迷抬起头望着父亲的脸问道。

“那似乎是一个谜，正如你的名字一样，燕若迷……”父亲看着她，缓缓蹲下说道：“但我相信会有的，只是需要你们去寻找，不断不断地寻找……”

“我也相信会有的。”燕若迷望着父亲的脸说道，常年的风沙摧残，让这个男人的脸上留下了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岁月痕迹，他微微一笑，以宽厚的双手缓缓将女儿轻盈的身躯尽可能高地举起，并以仰望的姿态说出了这个时代最美的祝福语：

“若迷，彼岸……在呼唤你！”

……

春秋照旧去去来来，而日月却已不再交替，再也没有了“床前明月光”，再也没有了“对饮成三人”，太阳变成了一个孤独的神祗，掌管生命，也掌管死亡，象征希

望，也象征毁灭……

坠落纪元三年，建设者们大多都已经搬进了新建的宿舍楼里，微风从江面吹来，沿着山坡爬上了居住区的矮楼间，驱散了蚊虫的纷扰，也驱散了初夏夜的闷热烦忧。阳台上的白色灯光下，过膝的连衣裙包裹着聂小梦依旧纤细的身躯，雪白与粉红交织而成的细小格纹从肩带一直散落到了裙边，与她的腰肢曲线形成了毕加索风格的立体画卷。

“恒宁，你看，那好像是萤火虫！”她望着远方的天空突然喊到。

“这个季节有萤火虫不是很正常嘛……”汪恒宁在屋里一边嘀咕一边收拾着抽提里的杂物。

“但看起来又不像是萤火虫……在那里，你看。”汪恒宁走到阳台上，顺着聂小梦的手指方向，寻找着那一枚荧光。

“是人造卫星！”汪恒宁兴奋地喊道，视线跟着那颗小小的荧光在天空一路向东。随着一股风的欢跃，她披散的长发飞舞着，扫过了他的脸颊，他低下头伸手轻抚她的长发，视线也落到了墙角处。墙角的那一簇绿叶正如他手中爱人的秀发，兴奋地舞动着纤细而强韧的身躯，那一盆彼岸花叶正如韭菜般葱郁青绿，如今的它，已不再代表着凄美，新纪元赋予了它新的寓意。

“你猜是哪个国家发射的？”聂小梦突然又问道。

“会有哪个国家的国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会有这个标志。”汪恒宁说着将手绕

过她的肩，并在她面前竖起了食指。

聂小梦抬头，挂在阳台的蓝色工装上，彼岸计划的徽记自联合国徽记更改而来，一双手代替了橄榄枝，但在她眼里，那看起来更像是一双翅膀，人类终将会在星海中翱翔……

微风轻轻吹拂挂在阳台上的衣裳，带动着那双羽翼随之挥舞，汪恒宁熄灭了所有灯光，让黑暗的星空更加闪亮清晰，银河缥缈如纱如雾，半现半隐，星空里的那枚萤火继续向东缓慢地飞行，越来越远，最后在遥远的天际消失了踪影，仅留下一动不动的漫天繁星落入她的清澈眼底。

汪恒宁站在她身后，借以漫天星辉将她抱起，顺着夜风吹来的方向退去，归入仅属于他们的静谧之地。随着无尽夜空里的天转星移，巨蟹在西边山头落下，射手追逐着天蝎于东边升起，夜风依旧徐徐，摇曳这那一抹青绿，爱的赞歌与虫鸣蛙声合奏，一枚生命的种子在这里种下，一颗新星在这夜开始了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