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爹到就酒馆去,无非是像往日一样看看账簿,只是这回还得去一趟后面的作坊。这里雇了五位工匠,都是从附近乡邻里请来的酿酒师傅。
姑娘昨日办喜事,孙老爹有给大伙儿发红包,今日又带着瓜子花生还有糖糕来。
酒馆上午人不多,大伙儿在后面聚在一块儿歇息说笑嗑瓜子,这时听到前头堂上有人呼唤。阿旺放下瓜子拍了拍手,“应是送羊肉的来了。”
孙老爹跟着一块儿出去发糖瓜子,张屠夫见着他连声道贺。
酒馆的羊肉都是张屠夫供应的,每月结一次钱,阿旺拿着册子和毛笔出来,把羊肉斤数和日子都记上,张屠夫看了无误后在册子上按个手印。
阿旺拿着一挂羊肉和笔册子进去,孙老爹把张屠夫叫住,低声问道:“今日杀的羊,可还留得有腰子和羊宝?”
张屠夫听后立马会意一笑,“孙掌柜待这新姑爷是真不错啊,今日杀的两只羊,正好留着一对,我这就给孙掌柜取去。”
中午孙老爹在酒馆,家里孙秀娥和肖克岚两人吃饭。
兴许是昨晚没睡好,地板太硬,还有今早被揍了一顿,头磕了下,脑子一直晕沉沉的。不过这丁家的金疮药是真管用,已经不怎么疼了。孙秀娥一上午嘘寒问暖的,中午还给煲了鸡汤。
看到孙秀娥亲自给肖克岚盛汤的样子,小翠觉着十分意外,姑娘以前性子大大咧咧的,一点就着的脾气让这街坊四邻的郎君的都畏惧她三分。
知道肖克岚流了不少鼻血,孙秀娥把今早叫唤的大公鸡炖了一只,红烧肉和油焖笋都是孙秀娥做的,还有一坛喜宴未喝完的女儿红。
孙秀娥叫他先把鸡汤喝了,再给他斟酒。昨日客人太多,光顾着喝酒都没吃菜。仅仅是两菜一汤,这对家徒四壁的肖克岚来说已经是山珍海味。
他知道孙秀娥精通厨艺,他平日除了跟着花岱延出入醉仙居,也没钱去下馆子。在祠堂巷时,王文瀚若是在还能吃到些粗茶淡饭,肖宴做菜跟他一个样,不管什么东西炒出来都是黑的,永远是一个糊味儿。
孙秀娥捧着滚烫的鸡汤碗,目光看向肖克岚,“没再流血了吧?”
肖克岚摇了摇头。
这鸡汤烫得下不去口,孙秀娥往他空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来尝尝我的手艺,在孙家过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反正吃喝是不愁的。”
肖克岚道了一声谢,把肉喂进嘴里,眉眼微微闪动,这确实比肖宴做的红烧肉好吃多了,跟醉仙居一盘二百文的红烧肉几乎差不离。
他忍不住又连夹了两块,夸道:“早就听说娘子厨艺高超,看来这一顿我都能多吃碗米饭了。”
孙秀娥沾沾自喜道:“那是,我从七岁起就跟着爹学厨艺,十二岁上醉仙居尝菜,最多三口,我就能猜出他们放的佐料和烹煮方法。你觉得好吃就行,多吃点,把今早流的血补回来。”
她早上在厨房里看到有一些山参和当归,便放了点炖在鸡汤里。
虽然肖克岚父母已经不在,但明日是他“回门”的日子,他那远房侄子应该会在桥东巷等他回去。孙秀娥不想让大伙儿都知道自己新婚第二遍就打了丈夫,希望明日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下午,孙秀娥收拾柜子,顺便把肖克岚带过来的东西收整一下。三个大箱子,除了几件新做的衣裳占了半个箱子,生下两箱半全是书。有的书还蛀了虫,都不完整了,有的摸起来皱巴巴的。
“你这些书……全都要吗?都受潮了,你怎么不拿出来晒一晒?”
半晌没听到声音,孙秀娥抬起头来,见肖克岚拿着一册《春秋》看得入迷,似乎并未听到她的问话。
她提高了嗓子:“肖克岚!”
肖克岚吓得身子一抖,回过神来,一脸疑惑望向孙秀娥:“啊?”
孙秀娥略有嫌弃地指着这一堆又一堆的书。
“这书你还要吗?这都潮得没法翻页了,还有……这这这,字儿都看不清了,你还带过来做什么?留着也是占地方,我给你扔了?”
肖克岚一脸惊恐,豁然起身说道:“不可!书卷无价,岂能丢弃?那是要遭孔孟谴责的。”
孙秀娥听得一愣一愣,转身去叫小翠帮忙一块儿把书拿到外头晒一晒,去去霉气。肖克岚以前也有晒书,不过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他总是想等个好天气把书晒一晒,只是当时记得,过后全忘了。
瞧着这八月暴晒的日头,估计晒半日就行。院子里葡萄架下正好乘凉,正是葡萄成熟的季节,孙秀娥挑了几串摘下来,小翠切来了西瓜。三个人就坐在葡萄下架,时不时地起来去太阳底下翻动一下书页。
晚膳也是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吃的饭,孙老爹也赶着时间回来同女儿女婿一同用膳,桌上自然也少不了女儿红。孙秀娥叮嘱着孙老爹注意身子,不可多喝。
孙老爹故作不悦,“你这丫头,昨日你们成亲,客人太多,我还没功夫跟四郎多喝几杯,今日你也不许扫我的兴!”
孙秀娥欲言又止,上厨房又拿了个空酒壶,一个装满热水的大钵。父亲这几年身子不好,又遇到自己的婚事一直没着落,操了不少心。昨日看父亲是真的高兴,这两天精气神儿也好多了。
虽然不仅劝不住父亲饮酒,把酒温一温也好过他直接喝凉酒。
她拿着东西往院子里去,听到孙老爹对着肖克岚说道:“我这姑娘啊,人哪儿哪儿都好,人勤快又孝顺,关键会做一手好菜,就是这脾气你得多担待。她要是打你,你就来找我,肯定给你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