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不对啊,他走的时候说是怕你冷,拿着你的羽绒服出去的啊,怎么没见你穿?你俩没碰到面?”
凌轩还在说,可我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耳朵失聪了一样嗡嗡响,双腿发软,身体有种不断往下坠的感觉。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有些跌跌撞撞的出门,手指按了好几下电梯的按钮,却每每落不到实处,等到“1“的指令终于亮了灯,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走到一楼,我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喊了好几遍。
“请问是沈霄先生吗?“前台温柔耐心的一遍遍询问。
我转过身,看到她标准的公式化笑容,还有她旁边柜台上那件熟悉的羽绒服。
“刚才有位客人说等您下来就把羽绒服交给您,让您注意安全。“
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一句“他还说什么了?“在嗓子里滚了几圈都没能问出来。
因为我知道,他什么也不会再多说了。
何以初一定是全都听到了。
他怕是要恨死我了吧。
ktv外面的出租车很多,我没有坐,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路上,羽绒服被我拿在手心里,任由冬日的凉意毫不吝啬的侵袭,我牙齿被冻的发颤,身体隐隐发着抖,感觉到过路人时不时投来的奇怪打量,我像完全没有看到,只沉默的闷头往前走。
眼睛很酸,却已经不会再流出来眼泪了。
这条熟悉的街道我走过很多次,其中一半以上的路程都是何以初跟我一起走的,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他最喜欢的位置。
某个瞬间我在想,这样也挺好的,让他那样想也很好。
恨我总比爱我好。
同一时间,被我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我抹了下眼睛,等到视线清明,才抖着手解开锁屏。
手掌很红,脸也被冻的看不出一点血色,呼出的白气打在屏幕上,我用衣袖擦了擦手机,眯起眼睛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何叔叔给我发来了一张机票截图。
明天早上六点的航班,飞往宁城,一千八百多公里的距离,全程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横跨了大半个中国的路程,穿越形形色色的气候区,甚至是各色各样的地形地貌。
有些人想要再相见就变得很难很难,有些误会也应该作为这个冬日里的秘密,被永久的封存下去。
机票截图下面还有何叔叔发来的一句话。
他说他希望我跟何以初都能有全新的开始,过去的一切都只会是一些模糊的回忆,不足挂齿也不值得被提起,在我们漫漫人生长河中,它渺小的稍纵即逝。
我在凌晨十二点的街头短暂的闭了下眼,路灯的光薄薄打下,投射出的睫毛一片湿润,可眼底却一片清明。
在这一刻,我终于接受了我失去了何以初的事实。
并且不打算再解释,不打算再挣扎,不打算再沉溺。
低烧
飞机在宁城落地的时候,几千公里之外的江城何家也是一团乱。
那天晚上何以初没有回家,他乖乖的过了十五年,做什么事情都下意识去看他哥哥的反应,期待能得到沈霄的任何反馈,鼓励的或是抑制的。过去的十年间,他总是习惯性跟在沈霄身后,沈霄每往前走一步他也会下意识跟着循规蹈矩,看上去没有什么目标。可说他没有目标亦说不过去,毕竟他一直在仰望星星,也一直做着一个追星星的人,仿佛哥哥就是他全部人生里的所有信仰,亦是他的目标。
他的青春期似乎来的有些晚,之前乖了那么多年一直叛逆不起来,出个门都十分自觉的要在十一点之前回来,即使沈霄并不催他,他也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好学生,做一个乖弟弟,不然会惹哥哥生气的,而他不想要哥哥不开心。
说起来这还是他并不漫长的人生里第一次夜不归宿。
从ktv出来,到把衣服转交给前台,他整个过程其实都没有什么意识,浑浑噩噩的被推着往前走,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有些分辨不清,只知道凭着本能做事。
即使自己心里已经非常难过了,听到那些话之后何以初整个人都有些乱,他分不清沈霄说的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可他做不到不去难过不去多想,再回想到从自己表白到现在这一段时间里沈霄的反应,有那么一刻,何以初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傻子,真的被他这样骗了那么多年。
可他根本不愿意相信,他不相信沈霄对他的做的那一切都是假的,他能感觉得到的,沈霄对他无微不至的好,每次望向自己时深邃不见底似乎总是欲言又止的眼神,跟自己亲近时情不自禁的冲动又逼着自己克制的隐忍
这些都不会是假的,何以初也不会让自己去相信。
他现在大概是处在一条绳子上,绳子的两端相互争执不下,他时而倒戈这一方又时而被拖拽到另一方,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何以初觉得自己当时的状态不适合跟人交谈,更不能见到沈霄。
他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霄,他确信自己见到沈霄之后会失控,甚至会做出一些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举动。
可他并不想伤害沈霄。
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是在极力劝说自己,他希望等自己平复下来冷静以后再跟沈霄碰面。
何以初躺在酒店的床上,他想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把自己像个大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烙,脑子浑浑噩噩,一闭上眼就是沈霄说的那些话,自己那个还没有进行完的表白,沈霄阻止自己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