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视摇手说道:“不必了。”
说毕,传令班师。
兵行数里之后,孟明视想道:我出兵之日,主公亲自到雍城东门外相送,寄予厚望,如今一无所获地回到雍城,如何向主公交代?南行不足一舍之地,有一滑国滑国:姬姓之国,初建都于滑(今河南睢县西北),后迁都于费今河南偃师西南,又称费滑。,乃姬姓之国,又是晋之附庸。向年,主公伐梁,梁之世子逃亡滑国,何不以此为借口,出兵滑国?滑破,必有厚获,犹可还报主公也。想到此,便召白乙丙和西乞术商议,二人皆曰好计。遂分兵三路,直奔滑国,一举破之,滑君逃奔于翟。秦兵大肆掳掠,子女玉帛,为之一空。
且不说秦兵如何祸滑,单说弦高之小童,受命之后,日夜兼程,来到郑都。几经周折,方才见到郑穆公,告之以秦兵袭郑之事。
郑穆公哈哈大笑道:“这个弦高也是,偌大一把年纪,做事却如此轻率,竟然相信一个路人的话!”
小童辩道:“不,俺家主人一向做事甚为谨慎。况且,那路人连秦兵出兵的日子都说出来了,岂能有假?”郑穆公将脸一沉道:“去,小童子知道什么?千里奔袭一个国家,中间又隔着一个强晋,会成功吗?秦穆公并不傻,他干吗要干这等傻事呢?”
小童还要再辩,被值殿侍卫赶了出去。
此事,不知怎的,为烛之武所知,披发跣足地来见郑穆公,谏曰:“弦高此人,虽为商贾之流,倒也有些忠君爱国之心,排患解纷之略,因无人引荐,屈于市井之中,他的话不可不信。”
郑穆公默想片刻,遣一内侍,前往客馆,窥视杞子、逢孙、杨孙之所为。
内侍还报,秦之三将正在收束车乘,整顿器械。
郑穆公大惊,急召烛之武进宫,如此这般交代一番。烛之武奉旨去见杞子、逢孙、杨孙,各赠以黄金十镒,细帛三十匹,谓之曰:“贵军久驻敝国,所供之衣食未曾短缺。但自去夏以来,不旱即涝,五谷不丰,将军固知也。老夫听人言讲,贵军久驻在外,萌生归国之心,现正收束车乘,整顿器械,不知真假,老夫也不便多问。但老夫偶得一信,秦之‘三帅’,率车乘三百,周游于周、滑之间,不知何意,贵军若欲归国,正好前去相会,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字字如锤,敲在杞子、逢孙、杨孙的心坎上。他们三个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烛之武不想使他们过于难堪,抱拳说道:“贵军何时离郑,请打个招呼,老夫亲来相送。告辞了。”
送走了烛之武,杞子当先说道:“听烛之武所言,吾之谋泄矣。吾谋既泄,还有何功可言?不唯无功,反将有罪,不唯郑不可留,秦亦不可归矣。不如逃去。”
逢孙、杨孙齐声问道:“兄意逃奔何国?”
杞子曰:“齐国霸业虽失,但毕竟是一个大国,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愚兄之意,想去投奔齐国。”
逢孙、杨孙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说道:“齐国,虽为大国,但自齐桓公之后,诸子争夺君位,闹得沸沸扬扬,不如去宋。”
杞子曰:“二位贤弟既生去宋之心,愚兄不敢勉强。人各有志,但愿后会有期!”遂引心腹十余人,投齐而去。
逢孙、杨孙见杞子去齐,亦各引心腹,投宋去了。
三将既遁,戍卒无主,屯聚于北门,欲为乱。郑穆公使烛之武多带金帛,分散众人,导之还乡。
因弦高之故,郑国免去了一场亡国之祸,郑穆公饮水思源,拜弦高为军尉。自此,郑国安靖。
咱放下郑国不表,却说晋襄公正在曲沃守丧,忽有谍人来报:“秦之‘三帅’统兵越晋境东去,不知何往?”襄公大惊,忙降旨一道,传召众臣,前来曲沃商议。
是时,先轸已晋升为中军元帅,所遣之谍人也已对秦兵去向打探得明明白白,还报先轸。
先轸闻襄公有诏,忙驰奔曲沃,曰:“秦兵东行,乃是为了袭郑。”
襄公曰:“如是,为之奈何?”
先轸回曰:“先君已有所示,郭偃亦有所卜,‘有鼠西来,越我垣墙’。他既然越我垣墙,目中无我,我当击之!”
大夫栾枝进曰:“秦有大恩于先君,未报其德,而伐其师,先君当作何想?”
先轸曰:“此所以继先君之志也。”
栾枝道:“元帅之言,老夫不解也。”
先轸曰:“先君之丧,列国无不吊恤,秦不但不吊,而兵越吾境,以伐我同姓之国,秦之无礼甚矣!先君亦必含恨于九泉,又何德之可报?且两国有约,彼此同兵。围郑之役,背我而去,秦之交情,亦可知矣。彼不顾信,我岂顾德?”
栾枝又曰:“秦三置吾君,又未犯吾境,击之,未免有些太过。”
先轸曰:“秦之三置吾君,非为晋,乃为秦也。先君之霸天下,秦虽面从,心实忌之。今乘吾丧用兵,明欺我不能庇郑也。我兵不出,真不能矣!袭郑一旦得手,势必袭晋,谚云:‘一日纵敌,数世贻殃。’若不击秦,何以自立?”
赵衰曰:“秦虽可击,但吾主正值守丧之时,大兴兵革,恐非居丧之礼。”
先轸曰:“礼,人子居丧,是为孝也,人人可以居之。然,剪强敌以安社稷,非人人皆可为之。况社稷之事,大于家事,岂能为一私之家事,而弃社稷于不顾?诸位若是墨守成规,轸请一人独往!”
胥臣、贾佗起身说道:“元帅如欲击秦,吾二人愿为元帅先锋。”
先轸、胥臣、贾佗,皆为先朝老臣,且有从先君十九年流亡之功,他人不可比也。
既然三位老臣力主击秦,他人还有何话可说?晋襄公击案说道:“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