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这么想,就连盛恕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依然努力练习,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模拟着射箭时的动作和姿势,等待着再次站到专业的赛场上。
但在那之前,他受邀参加了一场室外三十米的射箭比赛。
公益性质的,他出来只是表演一下,没人觉得会出问题,比赛开始也都很顺利。
盛恕自己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直到在倒数第三箭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右手突然无力了起来。
单肢肌无力,是患病后的正常症状。
但在赛场上,是致命的错误。
然后那一箭脱靶了。
当时他们用的是80半环的靶纸,而盛恕射到了靶纸之外。
那是他自十三岁以来,唯一的一次脱靶。
闪光灯闪烁着,记录下他最狼狈的时刻。
那场公益关注度很高,所有人、全国人都看见他如何出丑。
很巧合的是,从那以后,他的病情急剧恶化。
外界的声音很多,大部分是同情和怜悯,小部分是嘲讽。
无论哪一种,盛恕都并没有为此太过难受,他毕竟也是个以心理素质出名的射箭运动员。
但比起被别人的言论影响,他在和自己较劲,仅仅是脱靶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让他足够难受。
他自从登上国际赛场以来,没输过一场外战,所有人都等着他在奥运上拿回来属于自己国家的第一块男子射箭的金牌——基本没什么悬念的。
可最后竟然滑稽地、荒唐地跌倒在了一场小小的表演赛上!
这到底算是什么!
盛恕想,他需要一场胜利。
不、甚至只需要一具健康的身体,他就能重新拥有一切。
可这是他唯一得不到的东西。
疾病带走他的健康,把他困在冰封的躯壳里,那一场本该属于他的胜利遥不可及。
盛恕有复盘比赛的习惯,他会把每一支箭里小小的不完美拿出来反复回想,鞭策自己下次做得更好。
但他现在闭上眼睛,能想到的只有可怕的、脱靶了的那一箭[2]。
他怎么也不能宽恕自己,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通过努力获得进步,打碎梦魇。
最后的那一支脱靶的箭像是把钝刀,反反复复、永不停息地地切割着皮肉和神经,在漫长的年月里,形成一道不可愈合的疤。
盛恕放弃射箭后去学了物理,自物理转去学了生信,做相关的干实验。他试图让自己活得更有价值一点,也想借此忘掉自己所恐惧的与那场比赛有关的一切东西——像是闪光灯、像是挚爱的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