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无耻!”萧郁蘅这会子懂得倒是快,一片晚霞自脸颊漫过了脖子根,胡乱的给自己裹了衣裙,拔腿就追了出去。
殷勤
枝桠翠色盈天际,清塘翠荷碧万顷。盛夏满目生机,盎然绿意入眼,令人神清气爽。
宣和殿内门窗大开,穿堂而过的风儿绕过陈列的寒冰,自带丝丝缕缕清凉。
尚衣局年年都会选些成色上佳的蝉翼纱,给陛下做夏日消暑的大袖长衫。
可舒凌已多年不曾穿过了。
今岁,方才宫人又送来一批新制的纱衣,藤紫色、沧浪色、雪青色、琥珀色,皆是些一字颜色的料子,并无过多琐碎的装饰和刺绣。
蓝玉望了一眼,不无落寞的怅然一叹,待人走后,她直接端了托盘就要退出去。苏韵卿瞧了,转瞬便避开了视线。
“慢着,”舒凌自美人榻上缓缓起身,瞥了那衣衫一眼,指了件雪青色的,“这件赏了苏卿罢。”
苏韵卿茫然的顿住了拟诏的手,抬眸瞄了一眼,确认那素净的衣衫上毫无纹样,才心虚的拱手一礼,“臣谢陛下恩赏。”
舒凌眯起了眉目,打量着苏韵卿身上的朱红官袍和墨色官帽,忽而来了兴致,招呼着蓝玉,“给她更衣梳妆,这一身素净打扮日日观瞧,朕腻了。”
蓝玉敛眸轻笑,拉着一脸迷惑的苏韵卿就入了偏殿,耐着性子给人上妆换衣衫。
“姑姑,陛下这是怎么了?”苏韵卿想起舒凌身上的那道伤疤,不由得心虚起来。生怕这人是因为一批半透的衣衫惹了心神,受了刺激。
“许是心情好。”蓝玉倒是恬淡,“你正值芳龄,日日不施粉黛,是纯真的清爽;今时用些脂粉,添了几分女子的妩媚婉约,真是个好年岁。”
苏韵卿制止了蓝玉给她点花钿的手,一双眸子睁的老大,“姑姑,我…有些慌。”
蓝玉忽而失笑,拂开了她的小爪子,“别动,”一灵秀花钿落于眉心之上,蓝玉笑言,“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去吧。”
一身雪青的薄纱下,白嫩的臂膊若隐若现,月白色绣着彩蝶的齐胸襦裙透着娇俏,裙摆曳地三尺,走起路来甚是不便。
苏韵卿蜗牛一般挪进了宣和殿,她隐隐觉得舒凌是故意折腾她寻开心的。哪里有当值穿成这个模样的官员嘛。
舒凌半眯着的凤眸瞧见她局促的模样,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斜倚在矮榻的扶手处,淡然的招手,“过来。”
苏韵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却见这人自身侧的小盒子里取出了一把匕首,转了腕子递给苏韵卿,“想不想再来一次?”
回想起去岁那夜女魔头做的好事,苏韵卿赶紧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一退三步远,惶然道:“陛下,臣何处错了,臣改。”
舒凌嗤笑一声,兀自撩起了左臂的衣袖,一道狭长狰狞的刀疤顷刻暴露于空气中,“再划上一刀,消了你的怨怼,不好么?”
苏韵卿头皮发麻,倒身便拜了下去,一声不吭。她算是怕了这人了。
“红鸾,”舒凌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不耐烦道:“把她拉过来,真是废话。”
红鸾闻言,直接拖着苏韵卿拽到了舒凌的身侧,而后她便朝着小人儿挑挑眉,快步溜之大吉了。
舒凌蛮力将匕首塞进了苏韵卿的手掌心,故技重施的攥着这人的手腕,强迫苏韵卿引着匕首,在她胳膊的旧疤痕上划开了一道血口,轻笑道:“如今,朕让你划了两刀了。”
苏韵卿的五官扭曲在一处,见人松了力道,顷刻便丢了那染血的匕首,颓然地瘫坐在地。
“上次做得不错,还愣着做甚?恨意不消,等着朕把血流干呢?”舒凌垂眸凝视着她,话音似笑非笑的。
闻言,苏韵卿瘪着嘴,一骨碌从地上翻身爬起,快步走入里间取了药膏和丝帛出来,手法利落的给人包扎了伤口,捡起地上的匕首擦拭干净放回原位,头也不回的坐去桌案前捏着毛笔写起字来。
舒凌分明就是靠道德绑架玩弄人心。
那道疤痕本是多年前除夕夜遇刺留下的。
苏韵卿与她撕破脸皮的当夜,她提剑近前,把剑丢在了苏韵卿的怀里,只说了一句,“若有种,你杀了朕,朕就立在这儿,一动不动。”
敢对一个没有九族可连累的人说这种话,才是苏韵卿胆寒的症结所在。她从没杀过人,自不会真的举剑弑君,却被舒凌强迫着,在原有的伤疤上,狠狠的来了一剑,当时入眼的便是簌簌垂落的鲜血。
今朝再看,那伤疤反比从前小了几分,也不如第一次看去狰狞可怖。想来,这一次次割破皮肉将养,才是慢慢消去伤疤的办法。舒凌巧借此法,既免了自己动手,又让苏韵卿平白生了愧疚,也不敢胡乱与旁人言说。
“听闻苗苗近日常往苏府走动,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舒凌敛了衣袖,复又坐回了那张威严的龙椅上,面不改色的看起奏疏来,好似胳膊一点都不痛的。
“未曾,”苏韵卿视线落在身前的文稿处,“臣府上皆是您的人,何须再问?”
“她躲朕大半年了,你既有本事让她缠着你,再加把劲,把她引到朕身边来。”舒凌并不计较苏韵卿的臭脾气,只淡然吩咐着,就噎得苏韵卿说不出话来。
萧郁蘅已逍遥了数月,自打苏韵卿在她府上撒了一通酒疯,连月来,萧郁蘅便惯常缠着人献殷勤,大抵是打都打不走的程度。
以心换心罢了,真诚相待,自然不会有嫌怨。
苏韵卿敛了冗长不便的衣袖,搁下毛笔,吹干了墨迹,举着文稿近前,“陛下,求贤诏书拟好了,劳您审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