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这边的高一尚未分班,期末考试要连考三天,第一天考语数,恰好考到一个圆锥曲线题,苏春烟别的大题都乱答一通,这道题居然顺利地解出来了。
考完几个人对答案,苏春烟的比预想中高,杨羽瑕勒住她脖子:“好你个袅袅,背着我们偷偷开挂是不是?”
苏春烟矜持地摆摆手:“多亏付学霸教得好。”提起付而秋,苏春烟便不免想到两人不欢而散到现在已经好几天没再联系,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
宋娆看出她神情低落,侧头低声低声她:“这几天没见你往付学霸那边跑,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春烟瞄一眼杨羽瑕和许昌,偷偷避开两人——毕竟自己可是在群里夸下海口说付而秋对她好得不得了的,对宋娆耳语:“她不理人怎么办?”
宋娆眼珠子转了转:“好说,打蛇打七寸,这拿捏人么,自然也得挑她的痛点。”
挑她的痛点?苏春烟坐在一中的考场上写下理综卷子的最后一道题时,心里终于有了计划。
一中放假十分干脆,期末考试的第二天便是漫长的暑假,付而秋赶去金拱门想要销假回去继续上班,负责人却支支吾吾道:“暑假兼职的人多,我们这里不缺人。”
付而秋表示理解,然后去了另一家请假的兼职。那家老板拿眼神斜吊着看她:“你一个学生,能干多少活?”付而秋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没再自讨无趣。
付而秋最后去了王哥家的餐馆,王哥倒是很乐意见到她,不过他所在的那片街区最近夜市整顿,生意大不如前,付而秋也不好开口让他收留一个兼职生。
兜兜转转,竟然没一个适合的去处。
付而秋把自己的银行卡都拿出来仔细计算了一遍,虽然存款尚且充裕,但付盈的身体状况就像是时时刻刻悬在头顶上的利刃,逼得她不得不尽量想办法多存款。
她翻开手机通讯录,礼貌地请之前学业上升幅度不错的那家初中生父母结清钱款,虽然明知这样可能会导致他们下学期继续雇佣她的可能性变得更低,但拿到手的钱才是实打实的不是吗?
她又找出朱露露的微信,催促她快点付尾款。一向爱拖延的少女这次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装死,干脆地将剩下的钱结清给了她。
付而秋发了个【?】过去,朱露露回得扭扭捏捏:【就是那个你最近有没有听说什么传言?】
付而秋皱了皱眉:【什么传言?】
对面好半天才接着回复:【看来是没有。没有就好哈哈哈,那什么,我们之间就算结清了是吧,以后要是你听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可别再来找我。】
说完不等付而秋反应便直接将她拉黑了。
付而秋盯着屏幕,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晚上的时候,付而秋照例来到小小洗衣店,还没进门便察觉不对。
生气,是的,小小洗衣店好久没有这么有生气了。
店门处,不知谁新挂了花环,蓬勃的花枝向外延伸,漫溢出一片香气,原先老旧的铃铛被改造装饰成风铃,微风吹过,响起一片叮铃铃的响声。
变化最大的,却是小小洗衣店内部。
隔着门外,付而秋都能听到付盈止不住的笑声。轻快的、愉悦的、让人心情舒适的笑声不断从店内传来,付而秋不由得微微失神。
有多久没能听到付盈这般开心的笑声了呢?付而秋不知道。
是小学时付盈晕倒在学校亲子运动会上之后?还是初中时那连续一个月的住院高昂的医药费让付盈背负上不少债务之后?自打付而秋记事以来,随着付盈身体状况的每况愈下,她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付而秋也被生活磋磨成了一幅少言寡语的冰冷性子,医药费和欠款就是压在母女俩身上的两座大山,直叫她们喘不过气。以往两个人在小小洗衣店的时候通常也只是沉默着各做各的事情,偶有言语也是交代手头上的事情,何曾有过如今这般欢声笑语?
付而秋眸中神色变换,推开门走了进去。
年轻娇嫩的少女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什么,讲到高兴处,仰着头比划,余光看见付而秋走进来,脸上惊喜一闪而过。接着,小炮弹似地冲过来,一下子没稳住,冲进了付而秋怀里。
付而秋抬手扶了一下才扶住她的身子,皱眉提醒道:“小心。”
苏春烟抬起头,就着付而秋扶起她的姿势搂住付而秋的腰,笑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秋秋,你怎么才回来?”
虽是问句,但尾调向上翘起,听起来却像是撒娇。
付而秋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走进屋子搬过付盈身边的衣物篮:“妈,说过多少次了,这些放着我回来搬。”
她朝前站,付盈就不得不退后一步:“我这身子骨搬两件衣服还是没事的。”
付而秋没接话,沉默地搬着衣物篮走进里间。
付而秋是在故意不理她,苏春烟几乎立刻明白了这一事实。
她感到有些委屈,自己一向是个小霸王似的脾气,何时有过这么低声下气?最关键的是,她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付而秋却还是无动于衷。
苏春烟亦步亦趋地跟着付而秋走进里间,付而秋放衣服,她也跟着放衣服,付而秋拿篓篮,她也拿篓篮。付而秋挂衣物,苏春烟抢先一步把晾衣杆拿在手上,这下付而秋没法再不理她了。
付而秋放下手上东西,往后退一步,站在堆放着衣物篮和挂晾杆的狭窄角落里,昏黄的顶灯自上而下散射,从头顶投下一大片阴影,尽数笼罩着付而秋的脸,让她的神色显得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