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身上有一股与人畜粪待久了的浓重异味,顾漠离得近,闻到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连忙将人带出屋子,生怕会再被喜爱干净的陶水闻到。
不过陶水起床后还是多少嗅到了一些怪味,她以为是自家两只骆驼的粪便味道,就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众人都吃过早食,北部趁着屋外风小开始举行烧尸下葬,陶水跟着顾家出屋门去参加,闻见边上靠得近的从其他沙屋里出来的沙民各个身体上都充斥着浓郁万分的恶臭。
短短七八天时间里,被沙狼堵在沙屋中的北部族民日子过得与从前比一个天一个地。
陶水的小脸顿时憋得苍白,匆忙用手隔着丝巾捂住口鼻,才算觉得好些。
就连顾井这个土著小姑娘也有些受不了,她闻惯了陶水身上的幽淡体香,再闻到族人身上的臭味不免显得格外排斥,偏过头直往陶水纤弱香软的脖颈处挤。
两人勉强参加完,逃也似的回到了大沙屋中。
然而好景不长,不知是不是见顾家所处的沙屋中地方空大,养的骆驼也不多,北部聚集地找顾漠商量,想挪三四只骆驼进来让他帮忙养着。
顾漠惦记陶水不喜欢嘈杂熏臭的糟糕环境,没有松口答应,径直婉拒。
没想到,最后那些骆驼还是被牵放了进来,连同它们的食筐一起,被交由沙屋中某户沙民家集中喂养。
当然也不是白养活,这些骆驼拉落的草粪里会留一小部分给帮养的门户,算是报酬。
眼看着好端端的地屋里养满了脏臭的骆驼,过道上都是各种草料和不明污渍,不仅仅是顾家,其他三户沙民也委实怨声载道起来。
可大家都没有什么抵抗的好办法,只能暂时开始起人畜一屋的同居生活。
陶水打从那些骆驼搬进来,唯一称得上灵敏的鼻子就不太好受,时时蒙着丝巾也没感觉有太大用场。
这还多亏了顾漠用长帘将顾家榻尾的过道尽数遮拦封闭起来,而那些与四头骆驼离得近的沙民更加难挨。
顾山不怕臭,反倒还挺喜欢观察那些成年骆驼。
他根据它们的行为习性,调整自己对家里两只骆驼的饲养,也正因此,顾山很快发现了同屋沙民里一些小偷小摸的占粪行为。
很显然,聚集地里这些骆驼拉粪少的原因并非是吃得不香住得不好,很大可能就是草粪被旁人悄摸捡去了。
“我们自己知道就算了。”顾漠语气沉静地告诫弟弟,“别声张。”
男人说这话时,手头还在为近段时间食欲不振的陶水煮着肉粥,纯杂粮粥里满是肉丝,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对于贫瘠少食的北部来说,已称得上是难得的佳食。
就连在顾家一向吃得最好的顾井见到这碗喷香的浓粥,都格外贪馋地舔了舔嘴角。
不过她没想跟陶水争,俨然将后者真正视为了自己人。
通铺上,躺着休息的陶水鼻子一直堵着,不太通顺,吃了几颗灵石也不见效果,她为此闷闷不乐。
更令她倍感讶异慌张的是,她突然发现灵泉井水位不知何时竟下降了好长一截。
连带灵乳在湿润的井壁上也分泌得缓慢,许多未曾成型就干了,简直是用一块少一块,唯有井底的灵石暂还未发现缺失迹象。
自打陶水莫名其妙来到这片荒漠世界,随她而来的灵泉就是她赖以为生的本命,她也习惯了靠渡出里面的井水伪装自己外来客的身份,以供维持她在这块陌生沙地上的生活。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陶水顾忌泉井水的珍贵,并不舍得滥用,也就在迁徙路上渡得多一些,卖给北部沙民救急。
可她没有想到,灵泉依旧还是减退萎缩了。
内心深感害怕的陶水思绪纷杂,恹恹地缩在沙榻上,被端粥来给她吃的顾漠喊了好几声,方才回过神来。
“饿不饿?我喂你吃点粥吧……”顾漠从滚烫的壳碗里舀出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又吹,才递去陶水唇边喂她。
陶水六神无主,心里又急又怕,脑子里乱懵懵的,莫名涌出许多颠三倒四不好的念头。
一会儿是灵泉井消失,她再也渡不出井水,一会儿是无法渡水的她成了顾家的累赘被嫌弃……
这下再看见顾漠要喂她喝粥,陶水哪还敢让他伺候,红着眼尾,勉强打起精神坐起身,想要伸手接过粥碗。
“我自己喝吧。”她的嗓音干哑低弱,带着一点儿鼻音,不负从前的清软悦耳。
垂眉敛眸,可怜巴巴的。
顾漠一听就感到分外心疼,绕过陶水伸来的小手,单手将她抱进了自己的胸前,声音低沉地关心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着他要紧的目光,陶水抿了抿唇角,垂着眸子移开视线摇了摇头。
顾漠多问两声,也没得到回应,只好先把热粥喂给陶水吃。
陶水见自己拿不到粥,只好顺着顾漠的意思,吃他喂来的。
尽管乖巧,却总带着一种病恹感。
顾漠担心她,时刻注意着陶水的状态,晚上也没有熟睡,给她揉背捏手了一整晚,想让她舒服一些。
可陶水的情绪还是时刻低落下来,就连顾山顾井和骆宽都发现了不对。
直到聚集地骆驼在大沙屋里过夜的第三天晚上,过度忧虑的陶水破天荒发起了高烧,整张小脸被烧得通红,身体却是冰冰凉,急得顾漠和其他三个人围在她身旁团团转。
“肯定是那些骆驼不干净!”顾井在一旁铮铮有词,“陶水跟我说过的,她说觉得有味道,跟骆驼住一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