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四五年后,李儃即位,天下初定,桑婷才再次回到谬返谷中,这时,谷中人渐渐发觉,她似乎变得不大一样了。
她变得孤僻、沉默,剑也不大练了,医书也不再看。唯有收到宫中传来的飞书时,才会眼睛一亮,避开所有人去回信。
桑婷的变化没有引起家人的重视,直到有一日,血腥味和尖叫划破了谬返谷平静的天空。
人们发现桑婷时,她正在面无表情地剖开一个孩子的胸膛。那个孩子,是前日谷主捡回谷中的孤儿。
谷中无不震惊,谷主亲自审问桑婷,她却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只是说,她想要亲眼看看孩童的脏器如何运转。
当时谷主隐约能察觉到,桑婷的转变或许与那个母仪天下的人有关,然而书信皆被烧毁,那个人又站在权势的顶端,甚至还是谬返谷一路扶持上去的。
于是只能处置桑婷了。
然而不管桑婷如何堕落,她仍旧是谷中剑术第一的高手。
她又伤了四五个师兄弟,趁夜色逃出了谬返谷。谷主下令将戚桑婷除名,将来谬返谷中任谁出谷寻到了她,都可以即刻杀之。
后来的事,谷中就只是传与听说。听说戚桑婷在江湖上做起了杀人赚钱的买卖,后来招惹到好几门仇家,却又因为身手实在过于厉害,被阴者司招揽,从此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戚暗叹道:“听说老谷主太爷爷临死之前都在念想着桑婷,想不通她如何就走上了邪路。今日听宁姑娘说了才知道,原来其中还隐藏了这么诡秘邪恶的一个教派。”
手臂上的银针被一根一根拔出,冰流的眉心时而蹙一下。她在想,看来戚婆婆当真是被太皇太后指引信了邪,一生都葬送在太皇太后荒唐的不死大梦里。
戚暗收拾好东西,这便起身,对她笑道:“好了,今日的针灸,就到这里了。”
冰流忽然发问:“那你呢?同阴者司的叛徒有所沾染,所以也被逐出家门了吗?”
戚暗也并不回避这个问题,又转身回来,对她解释道:“比起我那位太奶奶还是好一些的,我不是被逐出家门,是自愿离开,好吧?”
“好。”
“我此生立志行医,只要我坚持这条路,是不是谬返谷的弟子,并不重要。”
“明白。”
得到了一些肯定,戚暗才稍稍顺了气,昂首离开了。
关于陨石
冰流也从戚暗和曲韶那里穿插着听说了那顶凤冠的问题所在。
原来当年曾经为慈惠皇后诊脉、又引荐乱木生进入阴者司的那位神医,在慈惠皇后死后,毕生都在研究这个难解的病例。
虽然他后来没再能接触藏在湖心塔的凤冠,但他游历各地,寻找有相似病症的病人,搜集各地方志资料,终于也算是对这种似毒非毒的病有了一些了解。
他死后,他的手札笔记辗转被几个好友保存,最后藏在了谬返谷中。
戚暗自认没有戚桑婷那样的天资,从前在谷中也是得过且过地学。直到曲韶伤痕累累地自湖心塔逃出生天后,他发现她身体上的异样,才重返谬返谷,也算是幸运,还能翻到了这本早已破旧积灰的手札。
手札中记载,那位神医曾经在蜀中的一处偏僻小村落寻到一名与慈惠皇后症状相似的患者,只是没有那么严重,往前翻看县志,天佑十年天降陨石,也曾经坠落在这个村落。
有了这个宝贵的病例,那位神医在有限的条件下尝试了许多中药材与治疗方法,也算有所成效。
但他的研究,也就止步于此了。
曲韶只是接触了那凤冠短暂一夜,身体产生微小的异样,若不是她当时有身孕,恐怕也不会反应得那般强烈,就如同冰流先在这般。
戚暗按照神医的办法,稍作改进,在曲韶身上减轻了药量,结合针灸与药浴,尝试了数番,算是将医疗这种特殊病症的方法掌握,如今又照样用在了冰流身上。
但他也想知道,这病症起源到底在何处。
幸而这次有冰流帮他们解惑,“确实是陨石。”
看来天佑十年的那场天外落石,并不仅落在了屠阳城,还有蜀中,那一批会发光的陨石中,必定有某种能够影响人体健康的某种物质。
那么屠阳城主将此物进献给灵帝时,究竟是毫不知情,仅想献宝,抑或是想要以此恶毒手法报复?现在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后续观蝉局也被屠阳城操控后,曾经下令取走那顶凤冠,还要装进指定的盒子中,就说明,至少现在屠阳城的聂禛,是清楚这些发光石头的效用的。
他想收回这顶凤冠,是想要掩盖些什么?抑或是想要故技重施,重新启用?
曲韶听冰流讲了他们最近的一些进展,也有自己的看法,“石中迸出一个仙女的故事未免太过无稽,我看多半是编的。这顶凤冠才是那场陨石最关键的产物。”
冰流惊觉不好,道:“现在那顶凤冠还在珹王府保管,那岂不是有许多人的身体都同样出问题?”
曲韶道:“不会的,你可以估算这些发光陨石的效力,慈惠皇后每日将之戴在头上,数年发病不治,我们二人只是因为近距离的接触了一夜,才产生了些微的效应。若是其他人没有近距离,作用应当是微乎其微的,若不放心,每个人都喝几副药就是了。”
冰流渐渐安下心来,原来这次受影响最大的,还是曲韶她自己一个人。
“那你”
“我怎么?”
冰流欲又止。她虽自觉是关心,却也不想像个长舌妇一样,张口闭口就询问别人的私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