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流摆摆手,刚想说两句“没关系”、“无碍”的客套话,便听见那人又道:“抱歉惊扰了客人,请您自便,我先告辞。”
冰流抬起头来,不过瞧见那人正面一瞬,身着青衫,腰间佩了好几样玉饰与竹饰,容貌清俊,与范大少爷有几分肖似,只是更瘦,双颊凹陷,稍显憔悴,这是范博宏罢?
只是未曾再让她仔细瞧瞧,范家二少爷便逃似的离开了,那虚浮的步伐,瘦削的肩背,竟似个纸片做的风筝,也不像个活人。
真是奇了,这二少爷又不是二小姐,竟还怕见人。还有这范家,是家中风水不好还是有邪魅作祟?怎么家中一个比一个精神面貌差?
冰流摇摇头,暂且不作理会。
她在廊下歇了半晌,今夜湿气也重,连空中的月色都是朦朦的,范家的园子中植了不少夜兰,此时对月绽放,倒也美丽。
又回到宴上坐了会儿,终于到了酒足饭饱的道别时分。
临行前,范镇长还好意挽留,“这潮湿的天气,估计快要下冻雨,蔽舍内还有几间客房,若公子与少夫人不嫌,大可留宿于此,免去奔波之苦。”
李藏笑了笑,以起居用物皆在客栈为由婉拒。
范敬安护不住这一镇的安宁,预测天气倒还有一套,回客栈的路上,渐渐的,车顶便传来了叮叮咚咚的敲击之声,湿寒的气息愈发从脚下钻了进来。
今夜,小圆和另几个暗探要一并去探查石家大宅的情况,离开范府一段距离后,他们便换装离去了。
冰流与李藏说了撞见范博宏之事,随后便是相顾无。
冰流望着窗外的雨丝出神,才恍然觉得有些落寞,这落寞亦不是出自心间,倒似被身边人的思绪侵染。
回了客栈房间,才觉酒劲渐渐往头上冲,奔波了一日,没有见一滴血,没杀一个人,却将自己搞得如此疲惫,冰流未及更衣,便先倒在那不十分柔软的寝榻上,枕着自己手臂趴着,稍作休息。
一阵凉风自被推开的窗处飘了过来,她循着方向直愣愣地望去,目光迷离,困惑几许。
李藏的侧影被烛光打在了横亘的窗纱上,那阴影被黑色隐去了大半的气息与情绪,仿若一个坚忍又孤单的灵魂。
她不是没察觉,他的心事,自踏入水车镇以来渐渐沉重了。
怪石嶙峋
阴者司中没有同僚之间互相关心爱护的优良传统。
李藏知晓几多冰流的过往,都是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一点点磨出来的。
她需要的只是他精力无限,聒噪也只能算是附带的坏处罢了。
李藏自从进入水车镇后屡屡有反常之举,就比如现在,他居然在凭栏思考?
李藏从来不会思考的。
上次她看了他的眼睛后也没问出什么,于是此时她也不打算再问什么。
冰流只是踱步到他身后,手掌覆上他的侧脸。
李藏有所感应,回过身来,食指在她颈间画着不规整的圆圈。
雨水带来的寒气激荡着土地,肌理上却因为摩擦燃起了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