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显然是一枚人类的牙齿。
且看上去脱离宿主的时间,并不久远,他顿时觉得遍体生寒。
他早些年曾与三师兄去过福仙镇,那时候,这座荒庙便早已存在于西区郊外,可在那个风平浪静的渔村小镇里,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传言:在福仙镇,有一些男孩无故失踪了。
初始之时,村民们权当是孩子贪玩,自己夺了船出海捕捞去,可他们到达海边一看,那些停靠在海边的船只一只都不曾少。
而后他们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仍旧不曾找到孩子们的下落。
与此同时,山下的孩子走丢的越多了起来,其中有几个家长曾看到他们的孩子在午夜的时候,犹如了癔症,半夜一声不吭地起了床,而后换上一身衣衫,悄无声息地推开门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犹如凭空蒸了一般。
只是这件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在村中走丢了第三十六名孩童的时候,福仙镇的村长求到了师父头上,也不知道那一夜师父使了什么神通,平定了妖物,从此之后,福仙镇便再也没有孩子走丢的传闻出现了。
至于福仙镇上到底生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妖魔在此作怪,这些事情师父一概都不提起,大师兄那一句:“与师父有旧。”忽然像是一道闪电一样击中了他的思绪。
莫不是……他不想去揣测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但思绪却如瘟疫一般急剧蔓延。
而也就在这时,地面的摇动幅度越巨大,越来越多的杂物从屋顶落了下来,从最初的看不出位置的细碎骨骼,再到人类的牙齿,以至于出现了整块的灰色的骨头。
“人骨?”他喃喃自语道。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响动从面前的石壁上传了出来,转瞬之间,墙体上覆盖的石灰一层层地剥落了下来。
沈入忘张大了嘴,在那些或大或小的面具背后,一个个佝偻着身子,保持着濒死前的惨状的“人形”正紧紧地埋在这堵墙体里。
因为他们的脸上带着各色各样的面具,他们的表情并看不清楚,但从他们的四肢扭曲力度来看,他们极为痛苦。他们看上去大概只到沈入忘的腰际,就像……就像那些在这座黑庙里做事且一言不的庙祝们。
这里并非善地。
沈入忘脑海里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在他的印象之中,这像极了传闻之中的傀儡术,可以说,这便是傀儡术的原型。这是一种早已失传已久的法门,他记得书中曾说,这种技艺乃是将一具活体的素材,剥皮拆骨,换之以别的材料。
道门之中常用丹砂铅汞,故而所做的傀儡千年不腐。同时一身是毒,若是一不小心沾染上一星半点就得横死当场。
而佛门则常用佛门法器,或是锡,或是别样材料,而所制成的傀儡,又名为“罗汉”,亦或是“金身。”
但这种做法确实过于诡异,而且傀儡若是功法低微,便派不上大用,还不如养几个弟子奴仆来得顺手。这种颇为邪恶并且带着巫蛊色彩的道法便逐渐失传了。
距离这种傀儡术上一次现世恐怕得有数百年之久了。
说起来不才,他沈入忘对于这傀儡术可谓是“精通”,之前他曾向一位高人学过这方面的奇淫巧技,只不过,也因着这事儿实在有些不务正业,而且他也只贪图个好玩,所以只学了个大概。
他打了个响指,从地面破土而出了三只有些傻乎乎的骷髅,他们手里还抓着昨日演奏的乐器,看到主人神色肃穆,还挠了挠脑袋,仿佛灵光一现,纷纷从地里又掏出了长刀长枪。
沈入忘一扶额,看到这三兄弟也是没辙。
这三只骷髅乃是他在下山回到玉皇宫之时的意外收获,只是这三兄弟的灵智实在不大高,往日里做些小把戏还算凑合,但要临阵对敌当真是一团浆糊。他贴在门板边上,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时中庭天井的周围已是插满了金色的经幡,这些长长的丝绦无风自鼓,景象诡异。
“这是在做些什么?这些看上去像是佛门的经文,难不成这里供奉的是哪尊大佛?可佛门与道门分庭抗礼已久,拜佛并非是什么不可见光的事情……”
正当他小声嘀咕的时候,仿佛有人在四面八方唱起了经。
这些念经的人声丝毫不带有人类的情感,仿佛是神明,亦或是佛陀。这等虚无缥缈的声音,隐隐念动着:“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又闻:“一迷为心,决定惑为色身之内。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譬如澄清百千大海弃之。唯认……”
而就在这时,从门外走来了四位庙祝,为的一位两手空空,他恭恭敬敬地对着沈入忘行了一礼。而在他身后的三位却各有不同,其一持青玉宝剑,系赤色丝绦;另一则持羊脂玉瓶,晶莹剔透;余下那一位则持龙虎如意,不怒自威。
四人俱是伸手作邀请之状,低垂着脑袋,极为恭顺。
“是叫我去大殿的意思吗?”
颂念佛经的声音越壮阔,其间掺杂着无数非男非女的声音,犹如佛教里描绘出来的飞天与护法诸天。而其中最为动听的却是一个男子软糯又不失威严的语调。
他跟着这些声音走到了天井之内,他远远的望去,只见大殿的神位之上,此时正盘膝坐着一个身披袈裟的白男子,他微微合着眼眸,薄凉的唇角正不断念动着什么,他的脸型尖削,看上去便有一种薄情寡义的感觉,却叫人心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