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阁藏书众多,单是一个书架数目就相当可观。时元青一边整理一边不服,挖苦道:“还以为你多聪明,做的还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
安蕴秀扬了扬手里的藏书:“我来此本就承了洒扫整理之责,该多谢时兄帮忙才对。”
一句话便令时元青几欲吐血!
二人一边互怼一边整理藏书,如此这般相看两厌地待了一天,杨新觉终于找来了,还带了些吃食,趁着安蕴秀吃饭的功夫跃跃欲试地要帮她整理。
“先别动。”安蕴秀制止道,“这样摆放藏书不易寻找,我有个法子,待会儿咱们重新摆。”
杨新觉看着已经整了一半的藏书:“整理好的也要重新摆放吗?”
安蕴秀纠正道:“是整个崇文阁,全部。”
“……”
“你没事儿吧!”时元青大着舌头痛心疾首道,“这放得好好的,谁有那闲工夫陪你重新摆?”
他在这儿累死累活忙了一天,听说要全部推翻来过就不干了:“你们自己折腾去,本公子不伺候了。”
见他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杨新觉下意识想叫住他:“哎你……”
“别管他。”
安蕴秀没所谓道:“他忙了一天了,也该回去休息休息,说不定明天就又过来了。”
“我倒是不懂了,他究竟是来好还是不来好。”杨新觉眼看时元青头也不回地走了,生无可恋地环视一周,“他就这么走了,这满阁的藏书咱们二人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去啊?”
他的目光落在巍然不动的安蕴秀身上,神情渐渐收敛变得严肃:“可我们身边当真敢留这么个人吗?贡院门前那事还未有定论,这位时公子可是洪家少爷的跟班儿。”
“不论是谁的跟班,他首先是个人。”
她心里清楚,时元青回去八成是要向洪家复命,可有今日这些事,只要他不傻,就不会继续死心塌地地为洪家效命。而只要他说话保留三分,便是在替自己周旋,自己便能安然等到会试放榜。
安蕴秀当时本可以反过去羞辱一番,弃之不用选择了剖析利弊策反他,便是存了这个心思。
她认真道:“是人都会有自己的利弊权衡,他权衡来之路去之路,我等亦可权衡他。”
同窗夜话
有之前那一遭,众多监生举人见了安蕴秀都绕着走。她也乐得清闲,每日或整理藏书或认真读书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潜心充电,如同米虫掉进米缸一般待在崇文阁里不出来。
说不奉陪的时元青也在第二日回来了,安蕴秀知道他是被洪家派来继续监视自己的。有人监视能令洪家放心些,也省得他们再派旁人来,于自己而言不算坏事。更何况时元青已经心有芥蒂,未必会将自己的动向全盘告知洪家。
退一万步来讲,一个憨拽的时元青自己还是斗得过的。
安蕴秀毫不客气,搬东西的重活全都交给他。三人读书辩论,日常再你来我往地拌个嘴,也算轻松自在。会试之后约莫月余就放榜,三人不查,时间一晃而逝。
“没想到啊没想到,本公子也能做成这么一件完美差事!”崇文阁藏书已基本整理妥当,时元青正对着整洁明了的排排书啧啧慨叹。
安蕴秀将最后一本藏书码进去,把书籍名册挂在实木书架前,环视多日来的成果亦是满意。
首字母排序法是不管用了,她与杨新觉时元青商议,先大致归类,再用书名字数、相同首字这样粗略的法子重新摆放,最后记录书名挂在书架前。虽然简陋,可比起以往的杂乱无序已经好上很多。
“这样找书就方便多了,确实可喜可贺。”杨新觉拍了拍手,“哎,看眼下将到晚间饭点,不然我们去酒楼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眼下离会试放榜没剩几天了,到时候怕是没心思吃喝,安蕴秀略想了想便欣然同往。时元青犹豫了下,见这二人丝毫没有叫上自己的意思,叛逆劲儿上来还非要跟去不可了。
左右洪大人说了要跟紧安蕴林。
此次目的地依旧是醉仙楼,杨新觉一路上都在夸赞这里菜品一绝,会试前那次宴饮没赶上有多可惜。安蕴秀静静听着,心道其实那次自己坐在角落里也是尝过的。
三人到了醉仙楼门前,却被几个威武侍从拦住了:“醉仙楼今日不接食客。”
“可我方才明明看到有人进去了啊?”杨新觉不明所以,还想请他通融,“况且酒楼这么大,我们三个又不会占多大地方……”
话未说完,便见方才进去的那几人被推搡出来,重重摔在地上,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呼痛告饶声。有几个持剑的侍从目光沉沉地踏出,刀剑出鞘的声响极具压迫感。
“……”杨新觉咽了咽口水,吞回了要说的话。
众人听到那威武侍从语气不善道:“今日我家主子包场,醉仙楼不接外客。”
“快走!”
安蕴秀原本正在往前走,想将杨新觉拉回来,手臂却忽然被人扯住。转头去看,时元青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侧,一手一个将他们往回拉,脸色难看道:“回来!那是洪公子在宴宾客。”
安蕴秀诧异地瞥他一眼,这人,此举是在帮他们?
会试放榜在即,洪天成在此设宴广交宾朋,除却同窗学子之外还有不少官员参与宴饮,俨然是在为他日后步入官场造势。可如此重要的场合,一直以来为他鞍前马后的时元青却无资格参与,安蕴秀后知后觉,时元青应当是对此心有龃龉。
已经落座的食客也接二连三地被赶了出来,众人虽心生不满,可在听到包场的是谁后,无不畏惧于洪家权势而选择了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