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间,他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随手接过文书,末了却珍而重?之地收入了自己?的怀中。
这边发生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山头。
梅成离开后,众人个个小心翼翼,山头诡异地安静起?来,连林中鸟鸣都?清晰可闻。
吴季同骂骂咧咧地收拾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闻言朝她吼道:“哪有军令状这个环节?你敢让他替你立军令状,鬼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你就不?怕兜不?住?”
安蕴秀轻笑:“总得拿出些诚意,才能让他相信我和他是处于同一阵营的。”
自己?来此也是孤家寡人,当然要尽快收服亲信,同处一个阵营才能齐心协力啊。
“真是没救了……就凭他绑架我们这事,砍他脑袋都?不?为过,你竟然还与这等人沆瀣一气……”
吴季同犹在絮叨,却不?知两个农人在门口犹犹豫豫地听了许久了。直到听他说要砍脑袋才急了,冲出来后“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大人,您别怪罪大当家的!”
吴季同吓了一跳:“你们干什么?!”
农户却很?执拗,希冀道:“我们这些人老实?了一辈子,什么都?不?懂,啥时候被旁人利用了、陷害了也不?知道,多亏大当家肯拉我们一把。他、他真不?是大人您想?的那样啊!”
麾下
安蕴秀拉不起他?们,索性蹲下?与之平视,听他们声泪俱下地诉说往事。
“大当家原是上?一任县太爷府上守卫,因?身手好得了赏识,能近县太爷的身。素昧平生的,我们有个什么?难处,他?总是肯牵线搭桥,在县太爷跟前说上一句。”
“可后来匪徒滋事,侵蚀良田,县太爷……也管不了了。”话在舌尖转了一圈,他?们都知道其实是县太爷不想惹上?麻烦,不想管了,“总之,大当家屡次替我们传话,惹怒县太爷被赶了出来,还挨了三十大板。”
农人?不安地搓着手,继续道?:“他以往当守卫也剿了几次匪,匪徒记恨他?,就趁机下?死手。大当家势单力薄的,好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只能拼死反击。”
“可一旦手上?沾了血,官府忌惮百姓畏惧,就当不回良民了——他?是迫不得已才落草为?寇的啊。”
安蕴秀静静听?着,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大当家离了县衙,再没?有人?替他?们申冤喊话,庄稼粮食被劫掠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走投无路,他?们也只能随之上?山,苟延残喘。
农户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大当家也就嘴上?放些狠话,无意冲撞您。大人?,您千万要相信他?啊。”
安蕴秀低头笑笑,安抚道?:“相信的。”
她将农户扶起来,语气不见分毫责怪。倒是一旁的吴季同狐疑道?:“这些人?都是那?地头蛇的手下?,口说?无凭的,你为?什么?相信?”
眼见着农户面色惶恐,欲辩无言,安蕴秀温言道?:“与其说?相信梅成,不如说?相信你们。”
古往今来,勤劳淳朴的劳动人?民只要还有一口粗粮吃,就绝不会做出落草为?寇这种事。
初见时听?梅成言辞,安蕴秀便猜测他?约莫是被逼上?梁山,后来出去逛那?一圈更是印证了猜想。既然梅成期盼有作为?的县官,自己也需要亲信,那?么?各取所需,安蕴秀在请他?帮忙置换文书时就下?定了决心,知不知晓他?的过往并无差别。
“放心吧,我自有断决。”她拍了拍农户的肩膀以?示安抚。
梅成胆魄过人?,暂时也算同一路人?,那?自然要人?尽其才。安蕴秀安抚好农户,回到山寨沐浴休整一番,开始盘算着如何入手治理。
今日大致知晓了奉山县现状,梅成去拜访知府,约莫是明天回来。积弊多年宜早不宜迟,明日,就很好。
次日,安蕴秀就与吴季同一起去了奉山县县衙。
县衙门庭很气派,却多有颓势,想来是多年前留下?的建筑了。空荡荡的里间仅有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正在打瞌睡,瞧见有人?进来,只掀了掀眼皮,斥道?:“县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县衙理治安教?化,为?民申冤,谁敢说?不让人?进来?”
吴季同才不吃这一套,论狐假虎威没?人?比他?更会:“还有,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来的可是奉山县新知县!”
师爷一惊,猛地睁大双眼:“阁下?——可是新科探花郎、奉山新知县安大人??”
安蕴秀略一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草民敝姓张,是这里的师爷,见过知县大人?!”张师爷有些紧张,急急开口道?,“未曾想到大人?已至奉山,草民有失远迎!”
长官没?到的时候,他?跟着县丞县尉吃香的喝辣的,得意忘形间也造了些许业障,如今长官到任自然害怕。更何况这位长官还是进士及第、天子门生,身份不一般,怕是不好糊弄。
安蕴秀打量了一圈县衙布置,目光最后停在面前的师爷身上?。
上?一任知县跑路,奉山县的大小事务只能由县丞县尉代理,眼下?他?们不见踪影,竟只有个师爷在这里撑门面。她收回目光,只道?:“先请县丞县尉过来吧。”
“是是,草民这就让人?去请。”
张师爷赶忙招呼人?上?茶,一边等县丞县尉,一边听?知县身边那?位少年嫌弃地评判县衙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