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风云涌动,安蕴秀却混不在乎。她对着?账本拨了好久的算珠,今年不求盈余,除去税银后的入账尽数购置成棉粮,好好合计着?怎么把当初的承诺落实到、分配好。
与此同时?,腾蛟军中?也传来好消息:郭正初派出了一队兵士,将那伙拦路抢劫的贼匪一网打尽,全数收作了民兵。
捷报是?梅成亲自送回来的,他旧伤未愈,却还是?坚持跟腾蛟军一起出发,凭借着?亲身积累的对匪帮的了解,将四散奔逃的贼人?一一抓获,替守军省了不少力气。
清理完匪徒,出入便更加安全顺利。安蕴秀购置的东西很快就送到了,待将物资陆陆续续送至村镇,雪又厚厚地铺了几?层,除夕悄然而至。
当初决心改变现状时?,十?几?位乡长里正应邀而来,在简陋农舍里听初来的知县神采飞扬地描述未来光景。半年过后,众人?终于?接收到了知县当时?的神采,没有人?再认为?这是?不切边际的美梦。他们合力简修了屋舍,转而邀请知县来喝一杯农家腊酒。
时?至傍晚,又开始纷纷扬扬落下大?雪。安蕴秀顶了件旧衣在头上,拿起一早准备好的红封前去赴约。只不过走在路上总觉得?雪天太过寂静,合该有些爆竹衬托下节日气氛,奈何这半年的入账只能?勉强顾住温饱,并无余钱挥霍,这个想法?只能?明年争取实现了。
她想着?想着?,不自觉便加重步子,努力在雪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周遭没有人?影,人?们在这天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家的,于?是?安蕴秀趁着?无人?关注,仰起脸无声地大?笑几?下。
有雪花落在脸上,冰冰的,像是?冰爽喷雾一样令人?头脑清明。稍微一碰又消失不见,原先那处泛凉的皮肤似乎还发起热来,说不清什么感觉。安蕴秀拍了拍脸,调整面部表情,省得?被认作痴呆,令稳重可靠的形象幻灭。
“大?人?过年好!”
几?个小豆丁脆生生地喊着?,神态却略有局促,一看就知道是?被父母指派着?来迎接的。安蕴秀挨个拍拍脑袋,将准备好的红封送出去,笑回了句:“过年好,来年平安健康长更高!”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能?收安大?人?的东西……”
一众乡贤村长也出来迎接,见状连忙告罪:“小伢子们闹着?要来,给大?人?添麻烦了。”
“不妨事。”安蕴秀看着?神态局促、眼睛却滴溜溜往自己?这边看的小孩子们,觉得?有趣,边走边化身过年问成绩的亲戚,听他们说稚嫩的童言童语。
农舍面积不大?,中?间?的桌子上摆了几?个碗碟,众人?围在桌前殷切地望向?门口,见人?进来立马绽出笑意,拜年声、招呼落座声此起彼伏,小小农舍似乎要挤不下。最后还是?安蕴秀开口,平息了这鼎沸人?声。
她接过李老递过来的酒杯,道:“我今年初来,轻狂莽撞想干一番事业,多亏各位肯信我,通力合作下才?有现在的光景。这一杯,我敬各位!”
“大?人?言重了,这话该我们说,是?我们仰仗您才?对。”
“对对,这一杯,该是?老汉敬大?人?!”
安蕴秀一一敬过,饮尽这杯酒水,恍惚想起刚来这个时?空的情景,一年光阴匆匆而过,无论处境还是?心境,都与当时?大?不相同了。
“本以为?今冬过不去了,没成想不但交足了赋税,还能?坐在这儿吃个饱饭。”有人?自坐下后就不断为?她敬酒添菜,由衷道,“多亏了安知县,多亏咱们的荒山茶!”
往年没交足税粮,只等救济,虽说朝廷之于?灾民一般不会强征,可他们心里面总觉得?惴惴的,似乎低人?一等,又似乎是?质朴劳心作祟,总觉得?这般惫懒对不住天地君亲。
“还是?那句话,若没有你们出力,我也办不成。”
安蕴秀笑着?宽慰,随即道:“说起荒山茶,我也有些打算,趁着?今天大?家都在要说一说。”
今年捣鼓出荒山茶,纯粹是?因为?错过了播种时?节,要想法?子应付颗粒无收分文?无入的情况。眼下从产品到交通再到销地均已解决,自己?政事一箩筐,生意的事也是?时?候放手了。
于?是?她便这样说了。
“荒山茶一直由李家村负责,大?富又组了商队,往后可以继续负责,我不再插手。以后茶引商税都按规矩办,如何经营就看你自己?的了。”
“当然,荒山茶是?整个奉山县的宝,也不会让李家村全占了好处。我想着?,这半年来别的乡镇也发现了很多物产,矿石草药这些,可以借荒山茶的商队给卖出去,大?富不能?收取费用,为?期一年。”
“更重要的是?开春后的农事。”
安蕴秀道:“天有不测风云,任何计策都不是?万全的,所以我们该种田还得?种田。除此之外,你们想行商运货或是?做旁的什么,按律令来就好。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听得?认真,随即又三三两两地讨论起这些事的可行性。安蕴秀边吃菜边听,时?不时?提些参考意见,再给嘴馋的小孩夹一筷子。
酒足饭饱,耳边是?孩童的嬉闹。她短暂地享受片刻安宁,便开始筹谋明年的计划。
商业放权后,基础的支持得?给到,首先就是?那蜿蜒盘旋的山路。巽风府那些匪帮走了,修路这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开了春后种田这事也不能?耽搁,还有练兵防备和流民收容,明年可得?安排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