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房门被人砰砰俩下敲响时,动静也格外大。
他干净利落的声音随之响起。
“程麦,我妈炖了银耳莲子汤,来喝。”
“……”
“你澡都没洗,别装睡,过来接一下,烫死了。”
“……”
“再不说话我自己开门了啊。”
“……”
始终没得到回复,几秒后池砚失去耐性,直接推门而入,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床头盈盈亮着一盏灯,床上的女生翻了个身,依旧没说话。
他三?两步走?到书桌前?把碗放下,笑骂了句:“靠,这碗真的很烫啊,没睡还不下床,大小姐就这几步路懒死你——”
话音未落,转身那?一瞬对上那?双红得和两颗石榴一样的眼眸时,他剩下的话顿时全吞进了喉咙里。
从小程麦就是哭也要哭得最大声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孩子,认识她这么?多年,他真的很少见她这样委屈巴巴躲起来哭的可怜样。
在他印象里,只有程建斌去非洲,她刚搬过来的那?几天里,才撞见过她偷偷哭。
一时间,许多关于程建斌的乱七八糟的念头从他脑子里闪过,可在下一秒看见几滴眼泪从她大大的眼眶滑落时,池砚脑子里那?根弦瞬间崩掉,方寸大乱。
他蹲在她床边,因为找不到纸只能拿拇指在她右半边脸上胡乱揩了两下,语气?急急地问她:
“麦麦,怎么?了?”
“……”
她的眼泪越落越快,陷入情绪的海洋里后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池砚问了好几句都没得到任何有用信息,知?道她这会?儿估计是没法沟通了,直接放弃交流,一边手肘搭在她肩膀上,不时帮她撩一下因为泪水在脸上黏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手搁在她身侧,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直到抽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终于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看着她:“好烂,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在哭什么??”
程麦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但依旧没吱声。
因为她突然才发现——
俩人这个姿势,太近了,近到有点过分的亲密。
看起来就像是,她被他半圈在了怀里一般。
哭得太久,她开口的时候第一下声音都是哑的,“池砚,我考得,好?差啊。”
似乎后知后觉丢人,她不肯再看他,微微偏过脸往枕头里埋去。
因为刚才帮她擦泪还没撤走,池砚的手就这样横亘在了枕头和她脸颊的中间。
程麦眨了眨眼,感觉到底下少年带着薄茧的食指屈起,在她的眼尾处摩挲了两下。
以?为他要抽手,她突然不想离开这股热源,埋得更深,不让他撤走。
卧室里除了两人互相交织的呼吸声以?外,静谧无声。
她好?奇,又偷偷睁开一只眼,往床边瞄,就见?池砚正好?气又好?笑地睨着她。
“我当是?什么,伤心成这样,”他想刚才被她眼泪吓得,一面无语自己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一面好?笑地敲了下始作俑者的额头,“你?入学考和第一次月考跟这也没差啊,没发现你?突然这么有?上?进心了啊。”
“池砚!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要讽刺我。”
那双眼睛又红又大,里面像被雨浸过,晶莹剔透,即便此刻在瞪人,也不过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杀伤力为零。
池砚顿了下,解释:“真没嘲讽你?,就纯好?奇。”
接收到她那哀哀的一眼,其他辩护的话也吞了下去,他鬼使神差地举了白旗,拖腔带调地认错:“行行行,错了。不该嘲讽你?。”
“哼。”
“别哼哼了,去洗把脸,等下我过来给你?讲题,”他碰了下她乱成小狮子?一样的马尾,这回是?真在笑:“不就没考好?吗?多大点事,都学会不就行了。偷偷躲起来哭,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你?。”
程麦也不想告诉他自己这样和她爸爸有?关,很奇怪,没准要被嘲笑得更狠,于是?她顺着抱怨了句:“说的容易。反正啊,你?们学神不会理解我们凡人的痛苦。”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池砚无语地弹了下她的额头:“大家都一样是?普通人,新?知识都要学了才会,也都会出错。”
虽然说“大家都一样”,但一旦开始真刀实枪做题,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比人和猪都大。
池砚随手翻了下她老大难的物理试卷,困惑得很。
“这几个,不纯粹计算量的问题吗?考场上?你?慌成什么样了才能算错。”
“27题的受力分析,啧,老王讲过八百遍的摩擦力摩擦力,这都能忘,你?7秒钟的记忆还是?上?课纯当看电影去了?”
看她备受打击的脸,池砚无语的念叨停了一秒,叹了口气,把那几题圈出来给她:“先自己试着静下心重算一遍。”
尽是?些低级错误,一说又要掉眼泪,真·打不得骂不得。
他摇摇头,在人算题的时?候,他也没闲着,顺手抽出自己的小题狂练,因为高一前的暑假他提前学过,学校发的这本还是?全新?的。
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桌面上?逡巡片刻后,他在一个角落里锁定了自己的目标,探过身,长臂从她肩膀后面越过,要去拿桌那头的剪刀。
冬天男生的体温高得像个会自燃的小火炉。
当熟悉又清新?的气息从背后毫无预兆地将她环绕住时?,程麦本来已经被冷空气冻到锈住的脑子?这下是?彻底短路了,就像人遇到危险身体会产生防御反应一样,她突然紧绷,猛地扭头,却正好?和此时?凑近的男生撞上?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