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这么好的妈妈,明明,才只有五十四岁啊!
多少古稀的祸患,仍在活蹦乱跳;多少耄耋的奸邪,依旧耳聪目明。
可她这么好的妈妈,却连过个六十岁的生日,几乎,都不可能了。
甚至离人生的一个甲子,尚且还有那么多年。
为什么这么早?
怎么会这么急?
凭什么偏偏,是她的妈妈!
那阎王手里的生死簿,莫非是胡勾乱画的?
那些她不知自己修了多少心,才给强行熄灭了的不平不忿,又不受控地再次复燃。此时此刻,她多想世上所有的因果都严丝合缝地一一对等。
善因得善果,恶因逢恶报。
好人万年长,坏人堕地狱。
她真恨不得立即变成孙大圣,下到那幽冥界,哐哐砸烂一整座森罗殿,再扯烂那张生死簿,强销了柳福慧这一名号。
但是,她并不是能上天入地的孙大圣,她只是肉体凡胎的林芳照。
无能为力。
记忆中和妈妈相关的点点滴滴,渐渐汇成了河流,冲垮了她理智的堤坝。
不管她这个女儿多不愿面对,妈妈,就是生病了。
不治之症,无药可救。
哪怕是她所能买到的最好最贵的靶向药,最多,也只能延长两三年。
之后呢?
死亡。
那么死亡,又是什么?
她没死过,不知道如果有天妈妈跨过了那道阴阳界,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是彻底的寂灭?是所有知觉、所有觉知,所有有形的、无形的统统幻灭?全都消弭遁形、无影无踪?
如果是那样,她的妈妈,之后便再也看不到她了啊。
看不到她三十多岁,看不到她四十岁,直至看不到她未来人生里将会发生的所有变化和际遇。
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