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吃撑!”他将高暖给他夹的一块豆腐放进高暖碗里。
高暖这会儿也意识到幼弟碗中饭菜的确太多,没再给他夹菜,嘱咐他:“都要吃完,多吃才能长得和虎头一样壮。”
虎头比他大不到一岁,个头却大两圈。
他点点头,个头长高就行了,胖就不必了。
一顿饭姐弟三个吃得饱饱的,外面的天色也黑下来。
石头乡除夕的习俗是守夜,子时要到祠堂前放炮。家家户户除了老人和孩子,几乎都是不睡的,特别是男儿。
夜里天冷,高暖将火堆重新烧起来,姐弟三个围着火炉取暖御寒。高暖和高昭说起年后的打算。
年后除了白事也没人家要写祭文这些,他读了这么多年书,除了肚子里的那点墨水,什么都不会做,身上也没力气去当劳力。日子长着呢,他们既没有田地也不会耕种,那点钱撑不了多久。
“我识字会算,想年后去乡里问问可有需要个记账的。”
高暖安慰他道:“大姐这些天绣了几样绣品,等来年开市,还能再绣几样,能换些钱。”
“我是男郎,不能让大姐养我。”
“我们还分谁养谁?你今后科考出息了,不养大姐?”高暖打趣道,“你若是真去做了记账,怎么读书?怎么教旸儿读书识字?你最重要的事是读书,待过了孝期,你院试得中,就是秀才了。那时我们的日子才能好过,不能因小失大。大姐辛苦也就辛苦这两年罢了,以后大姐享你的福。”
一通安慰的话,说得高昭心头一酸,视线模糊,抱着高暖,哑声唤着,“大姐。”
俞慎思也心中酸楚,抱着高暖的手臂靠着她。
高暖抚着两个弟弟的头,语重心长道:“你们一定要读书,一定要科考,娘在看着呢,她还等你们考状元回来呢!”
除夕兄弟两人重重点了点头。
太阳刚露脸儿,高家祠堂的大门就打开了,高家的子孙已经忙活起来,等着吉时祭祖。
高家岁首祭祖的规矩,女人和不足六岁的孩子是不能进祠堂内祭拜的,即便祭拜也只能在祠堂外。
高暖和俞慎思便在其列。
见时辰差不多了,姐弟三人便朝祠堂那边去。
祠堂在牛山脚下,前面是一个大池塘,冬日里荷花枯萎。这几日天暖,薄冰全都化了。
祠堂前已经不少人,高昭小声问:“大伯和三叔好像还没回来,他们不会今年不回来祭祖吧?”
高暖也没瞧见有车马进村,祠堂前更没瞧见他们两房的人。
“不会。”她道。
去岁父亲高中状元都没有回乡告慰祖宗,已经引起族人不满,若是今日岁首叔伯还不回乡祭祖,那是真的不要祖宗了。一个享着祖上恩泽而忘了祖宗的人,他的官也做不了多久。
父亲刚入仕,叔伯享着他的好处,不会明着做有损他的事。
姐弟三人刚到祠堂前,便听到族人指着远处小路问:“那是明通明达兄弟吧?”
远处两驾马车朝这边驶过来,须臾到了跟前。
高明通和高明达各自带着两个儿子下车来,最大的十六七岁,最小的六七岁。
兄弟俩亲切地和村上族人打招呼,族人虽不满他们兄弟发达了不帮衬族人,见到他们还是热情地凑上去嘘寒问暖。
高明达的长子下了车目光就在人群中搜索,瞧见高暖姐弟,踮着脚朝他们挥手:“暖姐姐,昭哥哥。”笑着跑过去。
跑到跟前,瞧见他们身上穿着破旧的棉衣,有几处缝补,料子还是最次的那种粗麻,家里下人穿的都比这好。他眼眶立即红了一圈,哽咽地道:“守孝是不比平日,但也不必如此苛责自己,你们都瘦脱相了,我都快认不出了。”又心疼地抚着高旸的头。
高晰和高昭同岁,比高昭小半年,从小便一处读书玩耍,两人感情最亲厚。
高暖和高昭猜想,这里面的事叔伯不会对他说,也没有说话。
俞慎思却“直言不讳”,“大姐和大哥是没吃的,饿瘦的。”
高晰疑惑,“大伯不是上个月差人给你们送了米粮银钱吗?”
俞慎思摇头,“没有,旸儿都饿病了。”
“那你们……”
“暖儿,昭儿。”高明通和族人打完招呼后,快步走到他们这边来,面上露出心疼之色,抚着高昭背关心问:“怎么瘦成这样?不是劝你们莫太伤心吗?你们娘在天有灵见到该多难过。”
高昭抬眼看着大伯,那关心的神色和以前并无区别,甚至更加疼爱,让他有种恍惚。
高暖稍稍拉了把,高昭才回过神,眼前的大伯再关心自己,也只是做给别人看,不再是之前的大伯了。
“侄儿知道了。”他低声回道,又规矩地向高明通兄弟问安。
高晰此时想问俞慎思刚刚说的事,刚张口,高明通打断他,“快去看着你弟弟,别让他乱跑,再教教他规矩,待会进祠堂祭拜不能冲撞祖宗。”拍着高晰将他支开。
高明通低头见到正两只眼睛盯着自己的小侄儿,高兴地将他抱起来,满脸宠溺,“旸儿又长高了,可还认得我是谁?”
俞慎思心道:就因为你坑害原身才会病死,你变成王八我都认得。
他故意摇头。
高明通笑着逗他,“我是大伯,旸儿,叫大伯。”
俞慎思抿了抿嘴,这两个字辣嗓子,叫不出口。他立马装出一副很怕生模样,咧嘴准备哭。
高明通心头一紧,他可不想刚回村就在全村人面前将小侄子吓哭,显得他们叔侄关系生疏。忙将人放下,交给高暖,又叮嘱姐弟二人好好爱惜自己,照顾幼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