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念到名字的人跟我走,”女官满意地缓和了神色,又清了清嗓子,拔高声音道,“剩下的人马上离开,听到了吗!”
底下的人忙不迭应好。
女官装模作样地摊开簿子,最末那页上的字迹还没有干,隐隐散出墨水味道。
“侯氏侯清。”
“是。”众人齐齐刷看去,素衣的小姑娘眼睛亮亮地,恭敬地俯身行了一礼。
女官对着她淡淡点头,似是赞赏,又把目光瞥回簿子上,高声念下去。
“荆氏荆琢。”
“许氏许万千。”
“谢氏谢知薇。”
每一个被点名的女孩都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朝着女官不断行礼道谢。
萧知瑶镶在旁边,见女官不再言语,咬唇轻轻地扯了扯身旁难得安静的李照熙,“不要伤心了……要不,要不我——”
“其他的人,马上离开!”女官不容底下的人言语,呯地合上簿子呵斥,生生打断了萧知瑶的话。
她调过身子,眼角扫过前排的女孩,有喜有悲,最后停在了末端,语气古怪,“你们三个,也来。”
没有提名,被指的三人还是心有灵犀地直直望过去。萧知瑶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大人,你是说,我,我们吗?”
“明日辰时我会带你们拜过庇护青州城的神明,届时沐浴梳妆,焚香熏衣,不要说我没提点你们。”女官只留一个眼神,后翩然离去。
通过的七人暂住的院落就宽敞多了,也没有女孩家的吵吵嚷嚷,显得僻静寥落得多。
萧知瑶一进院就蹩眉掩着口鼻,待女官前脚一走,便不止地咳嗽起来。其余几人刚过初选,生忙染了病无法通过复试,都捂着脸紧紧告辞。
侯清也用帕掩了面,叮嘱萧知瑶早些歇息,跟在其余三人身后离开。
“你怎么了?”李照熙一下一下地拍着萧知瑶的后背帮她顺气,本想搀着她在院中花树旁的秋干稍作休息。萧知瑶挥挥手,反拉着她们走进厅里。
云乍霁反手阖上格栅门,“那是枙子花树?”
萧知瑶咳红了脸,此时才慢慢好转,轻喘着气点头。
李照熙也反应过来,作势又要去开门,“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去找那个女官换个院子?”
萧知瑶来不及顺气,马上拉住她道,“不用……女官大人已是为我们破例,我们不好再去打扰的。”
想起方才初选的事,李照熙不禁叹了口气,整个人有些过度劳累后的失力。
“我们还是早些歇息,准备明天的见神吧。”萧知瑶脸色终于缓和过来,声音还和之前一样柔柔地。
时令未到,枙子含苞,院里的枙子树好像已修出了花妖。白皙的残影在叶间穿梭,压得枝干一颤一颤,发出吱呀的怪叫声。
还好夜深露重,女孩们都已经歇下了,几乎无人注意到这怪异景象。
雪色的残影正从高处的孤枝窜下来,被倏地一击钉在枝上,叽哇乱叫着失力掉了下来。
剑刃无声无息,毫不留情抵在来人脖侧的树干上,来人顿时倒吸了口凉气,把预备着推卸责任的那句话吞了下去。
李照熙从云师姐身后悠然信步地踱出来,拍手跌脚地仿佛现在是抓住了一个敌人头领。
云乍霁也笑得和熙,兴致盎然地蹲下身子与来人平视,剑身半点不动,“我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到,我怎么就被从几十个人里面挑出来了呢?”
“……可能是因为你好看吧……”不是枙子花妖的闻涣卿灰溜溜地避开目光,边讪笑着就想再变成白狐窜走。
长剑又像蛇一样灵活地绕到他左侧,带起一阵寒风。
他吓得不敢动了,神色不大如常地开始减油减醋地向云乍霁汇报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
萧知瑶平日起早习惯了,又因着要见神,她片刻不敢耽误,早早把三人要穿的衣服都拿出来,摊在加了热水的薰笼上润潮。
估计着时候差不多,她把焚好香的小香炉放到薰笼里,又仔细把衣服摊好,抹平每一处褶皱。
换在青州城的小屋里,她是用不上薰笼的,甚至每天要忙着步行几十公里上山采茶,躲野兽山贼,日行不辍。就连每年治病的药钱有事都拿不出来。
萧知瑶拉了拉衣袖,确认了袖中沉甸甸的那块东西还在。
本来她昨晚也该离开的,她清扫的几件厢房都归在二人的名下,她也是零字。
李照熙方醒来,伸着胳膊出来就看到萧知瑶在兀自出神,房里香得让人心慌。她揉了揉鼻子,随口一问,“是不是熏太久了?”
萧知瑶猛地回神,忙应声把熏笼上的衣服都抱了下来。
女官也换上了和七人一样的服饰,熏着的香有些熟悉,李照熙不由自主地凑近了点去闻。
云乍霁一把把她扯回来,低声道,“别闻了,是枙子。”
李照熙下意识偏头一看,果然萧知瑶又把脸捂上了。她掉在最后面边走边挠头,“怎么州主府的都喜欢枙子?”
步过缦回的廊腰,渐渐看到了端着海棠盘的双髻婢女,带着水果熟过头的一点怪味,朝远处走。
“州主府这样的水果都在吃吗。”嗅觉不算敏锐的李照熙都抑制不住地扬手,眉目间全是嫌弃。
萧知瑶吓得忙放下虚掩的手作噤声状,好歹没把领路的女官吸引过来。
渐渐走着,廊腰弯曲着变成圆圈状,一圈圈向内收缩,一行人看到中间包裹着的二层尖顶高阁,不免纷纷赞叹。
女官将令牌呈给门口守卫的带刀士兵,领着七人排成一排进去。阁中布置并不金碧辉煌,但勉强算是古色古香,透着檀木的清香味,也颇有几分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