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冰面彻底融化,大船终于能靠近这些无名堡礁。
为了防止恶魔的再次侵袭,所有人被要求先撤离这座被神秘力量夷为平地的“白鸽圣苑”。
死寂的清晨,船员来到甲板清理昨夜冻结的冰霜,发现诺曼子爵已经捧着书,懒洋洋地倚在桅杆边了。
“休息室没有热水了。”有人在他背后说。
船员转过头,瞧见那冰冷尊贵的面容,他的眼皮本能地跳了跳。
“万分抱歉,不知道您有晨浴的习惯,我这就去为您准备。”船员立刻道歉,慌慌张张地跑回船舱里。
“奥斯卡公爵,早上好。”黑发青年抬起头,露出温和地笑,“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与半个月前相比,今天确实能算为美好的一天。现在奥斯卡的脑中还能回忆出青年灰头土脸从废墟中走出来的狼狈模样。
虽然最后功劳似乎都落到了那位克拉拉祭司身上,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真正驱赶走恶魔正是眼前这位彬彬有礼的年轻子爵。
“陛下命令你带着这些人前往东洋传教,不用回帝都了。”奥斯卡面无表情地说,“等出了这片冰海,会有另一艘准备完全船等着你们。”
“哎,我以为这边结束之后多多少少能休息一阵子。”诺曼幽幽叹了口气,“毕竟在孤岛上呆了这么久,还真想回繁华的都城看看。”
“你不愿意去东洋?”
“我可不想违背陛下的意思。”诺曼耸耸肩。
“你是想去东洋的。”奥斯卡语气没有起伏,“那里有你想了解的神学历史,传说埋藏着有关世界最古老的起源。”
诺曼愣了下,望着奥斯卡的脸看了会儿,随后微微笑了笑。
“公爵大人,您比想象中更加了解我。确实,神学是我所感兴趣的探究方向。”
“通常来说,学者是最缺乏信仰的一类人,他们喜欢用自己建立的体系来解释世界的一切。”奥斯卡盯着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可作为圣维亚最顶尖的学者,你很不一样。”
“其实没什么不同,我翻阅无数的典籍,沉溺在知识的深海中,也是在渴求着真实的本质。”诺曼收回目光,“只不过他们陷入了误区,信仰与真理决不矛盾,它们是相辅相成的。”
“你追崇的神是什么样的?”
“和你,和我,和任何一个人类截然不同。它冷酷无情,不为任何所动。它在蕴含万物之中,衡量着神秘的自然法则。”诺曼声音变轻了许多,整个人的思绪仿佛陷入畅想中,“我不追崇它,但我坚信它是存在的。”
“如果有机会,你想见见‘神’的真容吗?”
“当然,这种诱惑谁能拒绝……”鼓动不安的帆布遮掩住诺曼后面的声音。
他背对着奥斯卡,无视湿冷的海风,直面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天空。他缓缓伸出手,弯曲自己的食指,远远圈住了那轮逐渐升起的太阳。
真伪前奏01
约克赛拉镇,光明受洗河。
这条不算宽的河流是南方领地与东方的界河。在信徒的口口相传中,萨尔菲德一世曾来到过这里,受洗成为光明神虔诚的信徒。
此处是光明教廷的圣地之一,附近有专门的修士巡逻戒备,一般的村民无法靠近,更没有受洗的资格。
今日的约克赛拉镇格外热闹,因为听说帝都教廷的队伍到来,淳朴好客的村民们自发举办了热烈的庆典活动。敲鼓高歌的声音即使在河对岸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河面上漂浮着干净的白袍,有人坐在寓意神圣的光明受洗河边,随意地划弄着波光粼粼的河水。
很多信徒将受洗当做人生大事,将在此地受洗当做人生最为珍贵的幸事。
但这个男人一直紧皱着眉头,似乎在若有所思,神情称不上愉悦,更称不上激动。
“接下来,我将亲自为你受洗。”站于身后的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惶恐至极。”艾瑞克斯缓缓抬起头,“拉斐尔殿下,不知道我何德何能让您成为施行洗礼者?”
拉斐尔沉默不言,弯下腰盛满一瓢水。
艾瑞克斯叹了口气,想到两人有言在先,只能有些认命地步入受洗光明河中,
受洗是信仰坚定者的证明,同时也代表着受洗者答应归于光明神的愿望。从宗教规定来说,普通人也可以受洗。但一般来说,正式的受洗仪式只有光明教廷的神职人员才能施行。
因为经历过正式受洗的人将会被教廷记录在册,视为一名光明教廷的一员。
“艾瑞克斯,我以神明之名询问,您是否会终生坚定自己的信仰?”拉斐尔清晰地念出经文。
“我…不知道。”艾瑞克斯选择实话实说。
至今,他仍然迷茫,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在追求着什么。
冰冷的刺痛感让艾瑞克斯不由哆嗦了一下,紧接着从天而降的水流便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样也行吗?”艾瑞克斯擦着脸忍不住说。
这样不忠诚的答案当然不行,但他的意愿似乎被完全忽视,岸上的银发男人还是按部就班地为他完成了受洗礼。
“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将写入教廷的名册。”拉斐尔背过身去,“恭喜你成为教廷的一员。”
“真的好吗?”艾瑞克斯回到岸上,推开额前碍事的碎发,盯着走在前面的身影,“我想我的觉悟还远远不够!”
“这不重要。”拉斐尔轻声说。
“那为什么一定是我?”艾瑞克斯快步跟上,“您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地让我加入教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