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小心翼翼地竖着耳朵,面上仍是那副正色抄书的模样。
窃听非君子所为。
可是,可是月痕声音那样大,他哪里能做到两耳不闻。
“尚小姐的弟弟也随她回来了,明日小姐她们便将少主带回,跟主子团聚。”
月痕笑道:“府上众人都很喜欢少主,少主不在的这些时日,手巧的仆从做了许多小衣裳,如今乍寒,小少主穿正好。”
小少主。
裴寂持笔的手顿住一瞬。
他的义母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
也是,义母今年三十有三,这个年纪的女人如何能没有孩子呢,寻常人家怕是早已夫女成群,为人母,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裴寂还是思绪纷飞,乱糟糟的。
兴许是因着义母待他温和,兴许是因着她周身沉重的权势味道,裴寂有些不能相信,他并不能想到,究竟怎样男子才有幸能站在她的身边。
她已有女嗣,明日就到府上了,这样的认知莫名叫他心乱了起来。
她的女儿是否会讨厌他呢,他这样的不速之客,本不该来打搅沈元柔的生活的。
若是他不得人喜欢,又该何去何从呢。
裴寂说不上来这是一种怎样怪异的情绪。
他垂着眼睫,愈发颓然。
“裴寂。”
沈元柔看他心不在焉唤他,却不想少年惊惶不安地攥紧,指骨也沾了一点乌墨。
“义母。”
裴寂默默承受着她的压迫与目光的剖析:“你在想什么呢?”
冷香
裴寂心头一跳,受到刺激的人感官格外敏锐。
鼻尖满是沈元柔的清冽味道。
他在短暂的静默中,飞速思考要如何说谎。
他总不能告诉沈元柔,我害怕义母的女儿不喜欢我,我害怕义母的女儿回来后,义母会不喜欢我,这太傻了。
裴寂不擅长说谎,他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规训。
“我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他捏紧了指骨,斟酌着用词。
沈元柔看着他这副模样,好笑道:“好孩子,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责罚你。”
裴寂微诧,他如此微不可查的动作,也能被沈元柔注意到吗?
“我闻到义母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裴寂仓促地滚了滚喉结,而后意识到这话的不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到底女男有别,他谈论这些,终归是不合适。
但这是他在紧张中能给出最好的答案,至少比起实话,不显得傻气。
沈元柔微微颔首,面上仍是和善的模样:“那是什么意思?”
“是,是……”
裴寂有些无措地看着沈元柔。
方才原本就是他的无心之言,照理来说,沈元柔是不会追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