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显立马将油灯吹灭。
没了灯源,今夜又是阴云遮月,屋内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荣飞燕在床上躺着,荣显木楞着双手撑腮,隐约能看清些床上的轮廓出来。
又不知等了多少时间。
外边的雨势渐歇,只留些檐下淅沥。
“妹妹?睡了吗?”
黑暗中,荣显鼓足勇气试探问了句。
没有任何回应。
“哥哥也不管你睡没睡,我只当你醒着的。”
隐藏在黑幕下,说话都轻松些。
只听得一阵丝绸摩挲声后,又骤然一声木具碰撞的“咯噔”声,荣显才缓缓道:
“家里已经有了考虑,决定和邕王来个鱼死网破。”
至于打头的鱼是谁,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漆黑中,荣显陡然啧了一声,顿了顿后,又突然笑道:
“念想在乡下搓泥土时,我是万不可能想到,自己将来还有能与未来皇储打擂台的这一刻,这样想来……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唉!”
荣显又叹了一声:
“我家进汴京,是享了姐姐的福?还是受了罪?”
“嗯,应当是享了福的。”
荣显又自言自语道:
“不过我们家向来都是劳碌命,添一瓦砖,挣一份钱,万不可能有什么天上的富贵凭空掉下来的,就算有,那也是要拿东西去搏的。”
“我们家有什么?”
说完这句,荣显突然起身,开始在屋子里踱步起来,步子焦急:
“享了姐姐的荣华富贵,自然也是要紧着姐姐考虑……
是吧?是不是这个理?”
“父亲为家族考虑,姐姐为今后思量,母亲呢?”
荣显突然顿住了脚步:
“母亲应当是念想从前的。
自从来了汴京,她就许久未曾笑得开心了,也就接待往昔邻里时才能笑上几分,嘴上说着嫌弃,但心里可不怎么紧着她们来呢。”
“那我呢?”
荣显突然又问了句,开始念念有词:
“我该念想谁?过着当下,还是子孙后代?”
“也不对,我可还没定亲呢,城里这些人都等着看我们家笑话,怎么可能将家中女子嫁入我们家。”
说着说着,荣显突然在昏暗的屋子里抬起头:
“父亲为我计,但我何来子嗣?又如何为他计?”
说完,荣显再次转头看向床榻,这下他没有原先的纠结了,只道:
“妹妹,我原是想你这时听不见的,但当下,我倒希望你还醒着。”
床上的荣飞燕仍然没有回应。
一声叹息过后。
“妹妹,原谅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有担当,既不愿选,也不敢选,只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若是今日这话你听了,应下,那哥哥即便拼上全家性命,也会让你泉下有知,晓得邕王家的境地。”
“若是不应……”
荣显沉默了会儿:
“便如我在父亲面前说的,我自去找人、求人,为你寻一处别人寻不到的乡下。”
话音落下。
当下荣显也不做丝毫停留,只“咯吱”一声后踏步出门。
此时此刻,云层缝隙透了几分月光出来,恰在屋内床头照出两处皎洁。